隆和二年,五月初十。剛剛登基不過一年的雲墨皇帝,忽然駕崩了。
成了大楚四百多年國運上,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也是死得最蹊蹺的皇帝。
一時間,剛剛熱鬧過後的京都城,滿目的素縞。就在眾人滿心的疑惑不解之中,還不滿一歲的太子云初登基繼位了,成了大楚繼位時年紀最小的皇帝。
太后秦氏,垂簾聽政,成了大楚最年輕的太后,這一年,秦雪音才二十歲。這一年的春末夏初,她擁有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丞相慕貞輔政,成了大楚最年輕的輔政大臣。原御史臺傅煊酌升為吏部尚書,一同輔政,一夜之間,傅家又重新掌握了朝政大權,成了大楚四大家族之首。
生死一線,天地翻覆。
而新帝登基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取消了登基大典,一切從簡。連年號也暫且不定,推遲到了明年正月。
鳳陽宮裡,哀妝素裹,誦經聲聲,倒是聽不見什麼哭聲,因為雲墨沒有妃嬪,留下的孩子也只有一個,沒有人在他靈前哭泣。
唯一的皇后,也只是跪在這裡三天三夜,無聲無淚而已。
阿音一身雪白的素衣,跪在蒲團上,呆呆地看著雲墨的棺槨,她想哭,這麼多天了她一直想哭,可是卻哭不出來。眼淚像是壞掉了一樣,她的腦子裡只是拼命拼命的在想,雲墨離開那天,他抱著自己的時候,對她說了什麼話。
她能想起來的,只有前兩句,後面他好像說了很多,可是自己卻什麼都沒有聽到。
秦雪音,我恨你!阿音緊緊地攥著手心,只有胸口一直很痛很痛。
她已經三天沒有給孩子餵奶了,胸口脹痛的厲害,也熱的厲害,可是卻能時而掩蓋她的心痛。她便如此放任不管了。
“娘娘,節哀。”夏傲和夏側一道進宮弔唁,並沒看見夏夫人和雲曦。
阿音回過神來,微微頷首。
夏側見她如此,不禁輕嘆,外面都說先帝駕崩之後,太后像是失了魂一般,夏側是不大相信的,那個張揚不可一世,果決定人生死的女人,不會那樣脆弱。
可是今日一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眼前的阿音,就像是失去了一直以來讓她“張揚跋扈”的支柱了,成了一個尋常為夫斷腸的女子。
“長公主沒有來,臣是怕她傷心。”夏側說著在阿音面前跪了下來,兩人這樣面對面跪著,卻一點也不違和,“臣的私心,有的人,有的事,既然已經忘記了,還是不要徒增煩惱,希望娘娘諒解。”說著朝著阿音深深的一拜。
“無礙,鈴兒過的安然快樂也是我的心願。”阿音的胸口隱隱作痛,眼中酸脹的厲害,卻是乾澀,“總要有一個實現,是不是。”
“娘娘……”夏傲不禁垂淚,“娘娘保重,臣離京之前,就不來拜別娘娘了。”
“嗯。”阿音應了一聲,垂著首,聽見他簌簌起身,緩慢而沉重的離開了。
偌大的靈堂裡,她甚至能聽見香線燃斷的聲音。
絲雀跟著慕無塵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跪在靈前枯瘦的人影。她一路上告訴自己一定要控制住眼淚,不能讓自己在這個時候雪上加霜。
可是,當她看見阿音的樣子,恨不得嚎啕大哭、
“娘娘。”
阿音回過神來,回頭看去,絲雀一下就撲了過來,抱住了她:“娘娘,奴婢來晚了。”她的身後,雨在沒完沒了的下。
彷彿她心裡落不盡的悲傷,將她的世界淋得滿目瘡痍。
“絲雀。”阿音的聲音乾澀而空洞,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也沒有了神采。
慕無塵站在門邊,看著她如此,心痛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