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三十六年,春。阿音啟程回京的那日,將將三月,南疆正是草長鶯飛。
李沐一行人一直將阿音的車馬送到了西大營,才回頭。原本李輝的意思,是讓他將阿音送到南府再回頭的,可是如今干鏚大營裡裡外外都是事兒,他實在是走不開,便作罷了。
況且,秦夙在呢,自然一切是妥當的。
馬車上,絲竹和絲雀將裡面佈置的十分軟和,生怕她路上不舒服,傷口再壞了,那就不得了了。
“小姐,累了就躺一會吧,這裡的路還算平攤。”絲雀勸道。
阿音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這景色還跟來時的一樣,幾乎沒有什麼變化,要不是偶爾路過的農田正在插秧,她還要以為時間回去了。
“你們瞧,這南疆真好,四季都是如此,彷彿時光都不會匆匆一般。”
“小姐喜歡,等事情了了,咱們就回來吧。”絲雀隨口道。
阿音點了點頭,似乎覺得可以,接著忽然看了一眼絲雀:“我還以為你跟秦望鬧翻了,不願再來南疆了。”
絲雀聞言,小臉一紅:“小姐說什麼呢,本來就都是奴婢的不是,哪裡有立場去埋怨他。”
“怎麼,這心定了?”阿音瞧著這一兩個月絲雀當真是兩個都不理,頂多是幫忙看著秦望的藥,幫忙溫著川南他們的飯菜,其他的果真是沒有了,瞧著挺叫人唏噓的。
絲雀搖搖頭:“不知,不問了。”
阿音知道,也不是這樣好梳理的事情:“不急,若是到了京都你還是覺得秦望好,無論如何,我讓你家大公子送你來南疆就是了。”總要有人幸福,不要在這命運的石碾中掙扎。
絲雀看著她,忽然有些擔心:“小姐,真的很危險麼?”
阿音沒有回答,她也不知應該如何回答,最後一步,她終究是不想走,可是若是隻有那樣才能保住雲墨,保住慕貞,她也只能冒天下之大不諱。
“小姐,李將軍說,您可以不回去的,能麼?”
“絲雀,你瞧著我能不回去麼。”阿音說著放下了窗簾,看著她道,“放得下麼。”
絲雀看著她那雙琉璃色的眸子,抿了抿唇角:“不能。”
這些年她一直跟著阿音,自她被慕無塵帶進澤夢山莊,她就伺候她了。其間她逃跑就跑了兩次,之後種種,她巧言令色,裝乖賣巧,從不與人交心。到後來一心只在那兩位公子身上,連先帝做的那些她也都不在意了,真相於她終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這些,她都瞧見了。
他們之間,已然是誰也離不開誰了。
“小姐去哪裡,奴婢就去哪裡。”絲雀堅定道,“刀山火海,奴婢也不怕。”
阿音聞言,終於笑道:“不可捨不得叫你去什麼刀山火海,放心好了,從前我一無所有尚且什麼都不怕,如今我擁有這麼多,還怕什麼呢,天下都可以一搏呢。”
“嗯。”
馬車緩緩地往南府行,他們的速度大約要半個月的時間,再整頓一番從水路北上,順利的話七月份就能抵京了。
那時京都,正是盛夏。
哥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千萬等我,千萬……千萬等我。
南府,阿音他們進城的那日,下著小雨,城門開啟,一行官員早早地等在城門口。阿音挑簾隔著雨幕,遠遠地看了一眼,一下就看見了還包著腦袋的何同光。
“聽說何大人的腦袋被打破了。”阿音瞧著他那樣子,忍俊不禁道,“瞧著挺可憐的。”
馬車緩緩停下,阿音放下了簾子,聽見絲雀道:“何大人那樣子,瞧著就是好欺負的。”
“你可別晃眼了。”阿音笑道,“他好欺負?他若是真好欺負,能跟秦南風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