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門外的人卻依舊敲著門,聲音斷斷續續,時大時小,顯然那人心中也充滿猶豫,柏秋寒自不需要看便能知道來者為誰,不過他卻沒有響應的意思,而是回過頭去,將包裹小葉的被褥又掖了掖。
敲門聲依舊沒有停歇,只是聲音在逐漸變弱,而後變得急促而連續。
或許是見良久無人理會,門外之人終於停下了無用的動作,卻轉而將門推開。
聽著輕微而又滯澀的腳步,柏秋寒微微皺起了眉,又用雙手強行把眉間撫平。
少女憔悴的面容從樓梯口顯露出來,一階樓梯並不高,但她卻幾乎是手腳並用爬上來的。
少女從散亂的衣物下露出的肌膚上,無不是淤青紅痕,甚至她赤裸的小腳上,有數根腳趾呈異常的角度彎曲著,加之那已經失去神采、已看不到白日裡那怨懟之色的雙目,不難想象她在這一日遭受了什麼樣的對待。
而當她看到柏秋寒的身影時,那雙無神的眼眸中竟透出兩分光芒來。
那是對生存的渴望,也正是這份渴望,讓她強撐著、忍受著劇痛爬到了柏秋寒身前。
“大人,您……您的牆壁破啦,我……我可以……為您補上……”少女囁喏著提出請求,但卻迎上了一雙明明看不出笑意、卻出現在正微笑著的面龐上的眼睛,她打了個寒戰,好像要將肺臟都撥出來一般急切喊著,“什麼都可以,什麼都可以,求您讓我做點什麼吧!求您了,求您了!”
然而柏秋寒只是搖了搖頭,“你走吧。”
少女眼中的希冀剎那間變作更深的絕望,她又一次望著柏秋寒,希望從中找了些許可能,但她仍舊失望了,那張臉上除了假笑以外什麼也沒有剩下。
於是她低下頭,用已經不靈光的大腦拼命思考之時,她卻突然發現了那正在床榻上熟睡的嬰孩。
想起那日裡柏秋寒對那個孩子的照顧,少女那已快要破碎的內心中升起了令她自己都感到恐懼的想法。
人在絕境之中,不論什麼都會死死抓住,所以哪怕是在平時的她看來是愚蠢不堪的決定,她也會毫不猶豫去做。
於是柏秋寒發現,少女沒有退卻,而是掙扎著站起身來,向床榻上的小葉撲去。
少女的動作慢得可笑,就算是最弱最弱的練氣士在這裡,也能輕易地阻止她。
柏秋寒不知為何卻無法感到好笑,不過他也不可能容忍讓這少女傷到小葉,只是他還沒有出手,少女的身形就突然停滯下來,然後那嬌小的身軀便無力地倒在床沿。
幽深的雙眸已經睜開,整個靈元界,能傷到這界靈化身的孩子的人或許有,但和這個普普通通的少女絕沒有任何關係。
“不要!”
界靈剛剛醒來,就以傳音向柏秋寒的識海大吼著。
但“她”卻已無法阻止柏秋寒的動作!
少女輕若無物的身體如同羽毛一般飄起,又如炮彈一般狠狠向牆壁砸去,在柏秋寒的絕大力量之下,少女的身體穿透了菲薄的木牆,飛到空中,而後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摔落在地。
本就飽受折磨的少女,在這樣的重創下更已是奄奄一息,只是那股生的慾望還支援著她,讓她沒有立刻失去意識,無神的雙眼望著無月的天空,她稚嫩的生命就如同天邊那顆閃爍的星辰一般明滅不定。
這樣的響動自然又一次將這不大的村落喚醒,燈火再次點燃,而當見到那少女正無力地躺在地上時,終於有幾名老者走了出來,持著火把圍在少女身邊。
“賤人,總想些不著實際的好事兒,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呸!”一名老者不屑地唾了一口,狠狠罵道。
“這賤人反正也不行了,乾脆就弄死了,明天好改善伙食。”又是一人陰冷地說著。
“好,就這樣辦!”
老者們七嘴八舌地交談,看似如同家常閒聊的氣氛,卻是在討論著對於少女來說無比殘忍的未來。
少女的眼中只餘茫茫一片,連絕望都不再有,本已無力哀求的她,在寡淡的星光之下看到木樓的破洞之後那雙平靜的眼眸,卻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支援著她大喊著:“我只想活著,活得好一點,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
然而老者們只覺得少女的聲音聒噪,沾滿灰塵的靴子狠狠踢在她的臉頰之上,終於讓她連最後的力氣也失去了。
看著如同死狗一般被老者們在地面拖行的少女,看著那彷彿想在泥土之上留下自己最後痕跡的血印,柏秋寒眼中那份平靜、那份他自以為的平靜終於還是動搖了。
“想要活下去,活得好一點?”柏秋寒喃喃自語著,“這就是理由?這就是理由!?”
“這和野獸一般的理由難道不是錯的?難道不是?”柏秋寒低聲吼著,想在心中繼續強調自己的正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