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一直候在院子外頭,看見柳葉梅遠遠走了過來,就盼到了救星一般,小跑著迎了上去,拽著柳葉梅的手就問開了。
娘倆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按照黃仙姑吩咐的,著手開始操作起來。
爹悶頭坐在一邊,吧嗒吧嗒抽著老煙,抽完一袋,望著柳葉梅呼呼燒著的紙錢,甕聲甕氣地說道:“明明是人,燒那個管啥用!”
柳葉梅只管忙自己的,根本不去搭理他。
老伴卻在小聲嘰咕起來:“你個死老東西,你八字硬,傷不著你,可我身子骨軟,經不住折騰,不把他趕走,我就走,才不敢再待在這兒呢。”
柳有道一聽老伴這樣說,便不再吱聲,又從兜裡掏出碎菸葉來,慢吞吞裝到煙鍋裡,劃火點燃了,繼續吧嗒吧嗒抽了起來。
等把所有“驅鬼”程式都做完之後,夜幕已經沉沉降臨下來。
柳葉梅直起腰來,對著娘說:“這下你放心吧,鬼已經被收走了,安安心心地過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昏暗的燈光下,娘臉上終於有了一抹輕鬆的笑容,扯著閨女的手說:“都這時候了,你一定餓了吧,坐下來,咱這就吃,鍋裡有現成的呢。”
柳葉梅說:“我得回去了,晌午只是跟小寶說,晚一點回去,說不定這時候他還在等著我呢。”
娘問:“那蔡富貴呢?”
柳葉梅說:“這一陣子他幫著村長幹事,忙的很,家裡的事情不指望他。”
“那也好,跟著村長好,說不定也能當上個官啥的。”娘說著,嘆息一聲,接著說:“瞧俺這當姥爺姥孃的,不但連自己的日子打理不好,還要孩子跟著受苦受累的,不稱職呢……不稱職呢……”
“娘,你說啥呢,我一個大活人還照看不了一個孩子呀,你們都這麼一把年紀了,自己日子都過不好,誰還指望你們呀,再說了,二嬸打小就喜歡小寶這個孩子,恨不得天天守著呢,你放心就是了。”柳葉梅安慰道。
見閨女執意要走,娘也就不再挽留,動作麻利地掀開鍋蓋,從裡面摸出了四個煮熟的雞蛋,盛在了方便袋裡,遞給了柳葉梅,說:“捎給小寶,自己家雞下的,吃著放心。”
“娘,留給爹下酒吧,家裡有呢。”柳葉梅推辭著。
娘不樂意了,嗔怒道:“這是給俺外甥的,又不是給你的,拿著……拿著……還熱乎著呢。”
柳葉梅只好接了過來,提在手上,轉回身,跟爹打一聲招呼,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摸著黑走了沒多遠,腳下突然有一道亮光照了過來。柳葉梅駐足回望,見老爹打著手電,弓腰塌背地快步跟了上來。
柳葉梅心頭一暖,眼淚溢位了眼窩,視線一片模糊。
爹一直把她送到了村頭,然後就站在原地,打著手電,往前延伸著,照射著女兒前行的路。
到了家門口,剛想開門,突然聽到蔡富貴在院子裡唸叨著啥,心裡呼一下就想起一件事來。
就在自己去幫爹孃拉傢什,被“狐狸精”的家人堵在了村裡,又不讓報案時,高所長卻喜從天降,事後問過高所長,他說是蔡富貴報的案。
這就有點兒奇怪了,他當時又不在現場,他是怎麼知道詳細情況,又及時找了高所長呢?
柳葉梅走進家門,見他正一個人站在樹下,仰望著天上稀拉拉的星星,胡亂唸叨著啥,本想訓斥他幾句,粗話到了嘴巴,突然意識到也許他真的是犯神經了,可不能再刺激他,就柔聲問他:“富貴,你在幹啥呢?”
“寫詩啊。”
“寫給啥的?”
“還能寫給誰,寫給該寫的人唄。”
“不是寫給我的就是了。”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情人。”蔡富貴說完,竟然笑了,看上去很正常。
柳葉梅啐一口,說:“沒良心的,白跟你過了半輩子。”
蔡富貴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忙前忙後的,都累成那樣了,還有心情讀詩。”
“對了,富貴,我問你個事兒。”
“你說。”
“聽高所長說,是你幫我報的案?”
“是啊,怎麼了?”
“你是咋知道我被人家訛上的?”
蔡富貴稍加沉吟,然後說:“別人給我通風報信了,我又不敢出面,唯恐你吃虧,就直接給高所長打電話了。”
柳葉梅心頭一熱,看來這個神經兮兮的傢伙只是外表冷漠,心裡面還是挺熱乎,至少對自家老婆還是有情有義的,但嘴上卻埋怨他:“就那麼點小屁事,還要驚動人家所長親自去,多不好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