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有道故意放慢了腳步,等著老太太跟了上來。
打遠處看,兩個人形影相隨,就好像是用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著似的。他們一臉的凝霜,一起走向了那間遠離村莊的小屋子。
那將是他們的新家。那裡曾經擺放著幾十個灰不溜秋的骨灰盒子。
開門的時候柳有道的手竟然抖個不停,覺得心裡毛悚悚的,鑰匙半天都插不到鎖眼裡去。
等開啟鎖進了門,也就坦然了許多,其實不過就是間普普通通的房子罷了,同樣是用磚塊壘砌起來的,水泥嵌了抹了,牆面光光滑滑的,還能有什麼能躲藏得了呢?
看上去尤一手派來的人給收拾得很徹底,牆上、地上都乾乾淨淨,還在屋子的正中間點了一大堆柴火,大概是想驅一下里面的潮氣吧。屋裡靠西南角的地方有一盤土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搭的,好像很久了,炕沿都磨損得有些破舊了,但炕面仍然平平整整的,上面還鋪了一張草涼蓆,不顯舊,很潔淨。
老太太一開始還是有些怵得慌,怯手怯腳的。但等進了屋,坐在炕沿上愣了一會兒神,心裡也就踏實了許多,覺得有這樣一間屋子也該知足了,總比無家可歸強多了。
柳有道抽著煙滿屋子轉悠著,四下裡這邊看看,那邊瞅瞅,看上去神情很坦然。
老太太坐了一會兒,便從炕沿上擦身下來,彎腰拿起了牆根下的一個灰色布兜,摸摸索索從裡面拿出了一沓紙錢,碼放到了房子正中,哆哆嗦嗦劃火點燃了,焚燒起來。
正燒著,突然聽見外面響起了一陣摩托車聲。
老太太慌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摩托車停了下來,侄子大順從車上偏腿下來,對著滿臉疾色的老太太說:“操他姥姥個b的,那邊出亂子了。”
“咋了順子?出啥事了?”
“東西剛剛裝了一半,就被幾十號人團團圍住了,死活不讓動了。”
“順子……順子……你說的是真事兒?”柳有道慌里慌張從屋裡面跑了出來。
“這還有假,我剛剛從那邊趕過來,柳葉梅姐怕你們著急,讓我先回來跟你們說一聲,然後再幫你們歸落一下東西。”
“那你快說說,快跟俺說說是咋回事啊?”老太太湊上來,著急上火地問明亮。
大順子就把去拉東西所遭遇的事兒大概說了一遍——
天還沒亮透的時候,柳葉梅就帶著兩輛車去了那個村子,先把爹孃剩餘的幾樣東西裝上了車,然後就去了弟弟家。
東西裝到差不多一半時,不知道從哪兒呼啦啦冒出很多人來,感覺幾十號,幾百號都不止,有青壯年,也有老弱病殘,好幾個人手中還拿著叉耙掃帚啥的,有幾個老頭老太太手中竟然還攥著明晃晃的菜刀。
那些人湧到院子裡,先把車圍住,再把門口堵了個水洩不通,堅決不讓裝東西。
柳葉梅一看這境況,就站到車斗裡對著他們說好話,告訴他們屋裡的東西都是用爹媽積攢了一輩子的血汗錢換來的,理應歸老人家所有,請他們高抬貴手,別再阻攔。
人群中擠過一箇中年男人來,他滿臉橫肉,趾高氣揚,對著柳葉梅大使淫威,噴著唾沫星子吼道:“你算個啥鳥?你憑什麼來我們村拉東西,你也不問問,這些東西都姓啥?”
這邊就有人忍耐不住了,喝問他:“你是誰?你算那盤菜?”
那人就說:“我是這家主人家的堂哥,這東西是我們家的,你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東西你們拉不著個數!”
柳葉梅軟下來,對他說:“按輩分我該喊你一聲表哥。”
“誰是你表哥?現在咱們之間已經不是親戚,是仇家!”
柳葉梅強忍著滿腔的怒火,說道:“不管是不是親戚,可咱說話做事總得講個道理吧,俺爹孃辛辛苦苦了一輩子,就積攢了這麼點家當,怎麼好就扔在這兒呢?”
“你還口口聲聲講道理,講道理咋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當然得講道理了,我那一句話不在理了?”
“好,講道理就好,我問你,你承認不承認你弟弟是倒插門?”
“這與倒插門不倒插門有啥關係?”
“既然承認是倒插門,那麼你們那邊帶過來的所有東西,就全是隨禮,就是我們家的了。所以說,現在這些東西已經不是你們的了。”
柳葉梅被咯噔噎了一下,她腦子快速轉動著,鎮靜自若地應付道:“東西是當初隨著我弟弟來的,現在我弟弟人沒有了,屍骨拉回去了,東西理應就該跟著人回去,你說是不是?”
“你弟弟去哪兒我們不管,東西都是我們的,你們就休想再拿回一件去,滾,趕緊給我滾回桃花村去,別他孃的在這邊瞎鬧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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