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快來喝豆腦!”小邪隔著窗子喊蘭澤。
又喊哥哥和姜叔叔。
“你沒事起這麼早幹嘛?”蘭澤走進了一樓的廚房。
“我要回學校比賽啊!”小邪理所當然地說,“肯定要吃點喜歡的,吃飽一點,才有力氣跑步。”
這孩子要回校參加運動會,沒再穿長裙,卻在手肘紮了一條黑色的頸飾,帶著好看的花邊。
蘭澤只是慶幸,地面上這兩個丫頭,和張一點,和天上的兩個姐姐,都不是那麼太熟。
不像小麥。
幾個男孩從小長在一起,彼此熟悉得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舌頭有時候還絆牙呢,誰又能真正離得開誰呢。
小米也沒有了。他們還不知道。
但是,蘭澤什麼也不想說。
“晚上我帶香香回來,拜一拜他們。”小邪親手端了個大托盤到爸爸面前,上面有一大碗豆腐腦和兩籠羊肉燒賣。“白天你在家一定乖乖的,好好吃飯,好好洗臉。抽時間睡個覺,把你的黑眼圈養一養。可不許弄得邋里邋遢把香香惹哭了。到時候還要我哄。”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蘭澤撿了個燒賣。咬了一口,汁水在嘴裡炸開,味道美極了。“手藝不錯。”
“我媽……咳。衛妖精做的。”
“他人呢?”
“回去看滾滾了。”
這些年,衛妖精出遠門少多了,幾乎不出差。甚至也很少到離家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去,只因為有小滾滾這個拖累。
但是見過滾滾的人,都承認,這孩子是個天才。蘭澤還記得幾年前,他帶大孩子們上數學課,丟了個魔方給小屁孩滾滾消磨時間。他散個步回來的功夫,魔方就復原了。
這孩子聰明乖巧又體弱多病,當媽的,怎麼捨得把他丟進社會撫養機構,讓他自生自滅?相處越久,投入的情感和努力越多,就越捨不得。
衛妖精已經很少唸叨蘭紓了。
這隻塑膠娃娃,自己長得挺好。偶爾接回來,還總招惹滾滾。他來一次,滾滾生悶氣好久。妖精覺得心累。
蘭澤輕輕舀起豆腐腦吹了吹。自家丫頭做的豆腐腦,調味很細膩,有她媽的風格。
丫頭們,有一天也是要死的。他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正常人的壽命如果算七八十歲的話。實驗室裡的那些老猴子,最後活到了正常年齡的八倍前後才陸續衰竭死亡。第二代老猴子,還有不少活著的呢。第三代老猴子,個個充滿健康活力。
所以,他的孩子們,大概有很多要走在他前面。這一天,遲早要到來。
昨天和今天。只是,來得早了一點。
如果,不是從小一直生活在他身邊的孩子,死去的時候,是不是內心不會有什麼羈絆了呢?
毫無羈絆的心境,只令蘭澤心動了一瞬。
另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即使素不相識,智慧生物也會“物傷其類”。甚至因為花的凋零和鳥的哀鳴,而悲傷不已。
因此,生而為人,有什麼理由不生活在一起,互相照料呢?
“哎,小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