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感受不到英雄遲暮。
倒是悲涼,很久以來,他就覺得活著是很悲涼的一件事了。
很快他轉車到了大學城的社群醫院。找到了兩位老人居住的病房。
和這倆老病人打了招呼之後,蘭澤就在房間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看著蘭老爺子和衛老爺子互相逗著玩。
衛老爺子的肺炎來得很兇險,需要連續幾天進行滴注給藥的治療。滴注給藥的速度極慢。他因為手上插著針頭,綁著加熱泵,所以不能有大動作。
蘭老爺子的問題是另外一種。他嘴裡的牙剛換上,還沒長牢,臉上箍著固定用的塑形綁帶。想吃零食的時候,只能用吸管插進膏質食品的罐頭裡慢慢嘬。也不能齜牙咧嘴,只能輕聲說話,不能大笑。
於是,蘭澤就看著蘭老爺子撩閒,衛老爺子拼命說話。這倆老頭互相逗樂子的場面,十分地……溫馨。
但是,外人是介入不了他們之間的。
蘭澤想不到白權明是怎麼做到天天跟在他們身邊的。看著倆老頭不正經地一個勁笑鬧,他就不覺得尷尬嗎?
蘭澤躲在邊上,極力壓縮自己的存在感。不過,他的體積大。再怎麼壓縮,還是一坨莽漢。
倆老頭從早上打打鬧鬧地到了中午。
哥哥還沒有到。他倒是發了文字,說已經出發到醫院來了。
衛老頭手上的加熱泵終於被小護士取下來了,針頭還留在手背上面。
他的精神狀態看上去不錯,一上午不停地說話,也毫無疲態。
蘭老爺子一回頭就看見蘭澤了。他把衛老頭提溜起來,架到蘭澤跟前,“嗯?”
衛老頭替他發言道:“走,跟我們吃飯去!”
“那啥,你們去……”
“少廢話……”蘭老爺子發話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嘴微微張開,幾乎看不到嘴部活動,“跟上。”
既然在這麼艱苦的條件下,他家老爺子都開口了,蘭澤沒有理由再推辭。他立刻站了起來。
蘭老爺子是把衛老頭的一整條手臂掛在自己肩上。他半扶著衛老頭,瀟灑地轉過身,往外走去。
蘭澤安靜地跟著。跟到門口,他才想起來追上去問:“要不,交給我來攙扶著?”
蘭老爺子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也不鬆手。
衛老頭對著他嘿嘿傻樂,邊走邊問蘭澤:“你知道去哪?”
“呃……”
“我們去醫院食堂。”衛老頭自己回答。“在病房等送餐太無聊了,趁機出來走走。”
蘭老爺子的動作十分麻利。他帶著衛老頭走起來步伐飛快。衛老頭看上去倒是一臉的輕鬆愉快,似乎他絲毫不需要用力。
到醫院食堂的這段路著實不近。社群醫院的食堂設在病房區裡,並不在同一樓層。食堂的入口在一樓的側翼。正門在樓背後,實際上從一樓病房大廳旁邊走廊也能拐進食堂。但病房樓上和一樓通往食堂的兩段走廊還是挺長的。
進了病號電梯裡,老爺子把衛老頭放在電梯裡的椅子上;到了一樓,又把人拎了起來。一直把衛老頭送進食堂餐桌前的椅子上,他取了倆餐盤去視窗取餐。
蘭澤一路尷尬地跟著他。
老爺子取了兩份套餐。放有衛漢應名牌的炎症病人營養餐。有他自己蘭賢銀名牌的半流質套餐。
一回頭,他看見胖兒子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