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著戶外服絨乎乎的內膽衣褲,把漂洗乾淨的外套晾在石頭上,用石塊壓住。旁邊石頭上晾的塑膠紙,正面已經被風吹乾了,他拿起壓著紙的石塊兒,把塑膠紙翻了一面,換了個乾燥的地方繼續晾著。
看看西墮的夕陽,又到了宿營的時候。
他把右腳的鞋子在水流裡衝了一會,血跡慢慢融化,他用牙刷刷了幾下,印子淡了,但沒有完全消失。
鞋子裡面潮了會很麻煩。這荒郊野外的沒有換的。所以,他放棄了徹底清潔鞋子的努力。
這一晚,他在河岸旁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手拿菜刀,身裹鋁箔塑膠紙,睡得很警惕。
第二天一早,按理說,外套應該幹了。
但是凌晨起開始下雨。
雨不大,足夠讓晾了一晚上的功夫全白費。
蘭澤看著貼在石頭上的潮溼外衣和外褲,又抬頭看看天,除了冒雨上路別無選擇。他把塑膠膜蓋住頭髮,繼續在身上裹緊,外衣和外褲系在棍子上,照常洗漱吃早飯,就這麼扛著棍子上路了。
雨斷斷續續下了將近一個禮拜。之所以說是斷斷續續,並不是因為降水停了。而是因為,有時降下來的是雪籽,有時是雨夾雪,有時候是非常小的雪,落到地面立刻就化了。
蘭澤的外套總也不幹,一直挑在棍子上。蘭澤穿著戶外服的內膽衣服,走路、睡覺,倒是不冷。但這本該穿在內層的衣服,特點就是:不耐磨。更不耐髒。
從小河離開的那天傍晚,他就找到了主幹道的路邊。這裡四野荒涼不靠,他只能湊活找了棵大樹,好歹能擋住小雨,靠著大樹就地睡覺。第二天中午,他走到了小休息站。
這個時間點就很尷尬了。如果停下來,讓衣服在休息站的棚子下面吹著風,有個大半天也就幹了。但他沒停下來。於是晚上繼續露宿。第二天又在中午到了休息站,比頭一天時間還早了一點。這個時間點繼續尷尬。他繼續選擇上路。第三天到休息站是在上午。他猶豫磨蹭了好一陣子,還是上路了。當天夜裡,他摸著黑多走了一陣子,才找地方睡覺。第四天走到休息站,又是在上午。
這一天,晚上他又摸黑多走了一段。遠遠地看到燈光之後,終於在夜裡到達了休息站的棚頂之下。
這個夜裡,他睡在休息站的長椅上。綁在木棍上招搖的上衣和褲子,這一夜沒再接受大自然的降水,終於幹了。
到了早上,蘭澤終於套上了戶外服的外衣和外褲。
這幾天,他只穿了戶外服的內膽,在露天的泥地裡露宿打滾,身上早就沾滿了泥垢,髒得不行。白天走路,身後還挑根棍,棍上還飄揚著他的上衣和長褲。實在是很像是逃荒的。
但是在主幹道邊上,好歹算是有人氣的地方。他沿著人來車往的大路走著,感覺比小路安心多了。
穿回外衣的這一天,已經是降水天氣的第六天。
蘭澤拿不準雨雪天氣還能持續多久。天氣預報是一門玄學。山裡一匹狼打個噴嚏引起的區域性氣候改變是無法預知的,這也是所謂蝴蝶效應的體現。所以天氣預報,短期內經常是準的,長時預報就不太準。很難判斷未來趨勢。
當天早上,他冒著飄落的小雪出發之後,到了下午,天氣轉成了陰天。天空暗沉沉的,像是在醞釀一場大雪。
誰知到了第二天早上,他躺在小休息站的長椅上,是被斜射入屋頂下面的朝陽光輝給晃醒的。
睜開眼,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正好上路。
經過路邊的大型服務區的時候,蘭澤拐進去買東西。
小休息站的售貨機和無人便利店,東西品種太少,即食口糧老是一個味,挺煩的。
而且他那一大塊鋁箔塑膠紙,因為和大地的摩擦次數太多,終於刮破了。這要是不弄塊結實的膠帶貼上,再下雨會進水的。
雖說,淋溼了感冒然後轉成肺炎,有可能快速達成去死的目的,但是在雨水裡潮乎乎地睡覺,他不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