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漏寺本就地處郊區,在更遠的外圍,已是人跡罕至。
身穿白色儒服,狀若神仙中人的‘邪王’石之軒正悠閒地站在雪地上,凝望焱飛煌的雙目閃動著極其妖異的光芒。
焱飛煌面無表情地停在他身前數丈處,同樣地負手而立。
對望許久,石之軒語帶調侃地道:“你是否是學佛的?怎會到寺院去?”
焱飛煌冷哼道:“你少裝樣子了,你便是大德聖僧,錯非如此,我豈會來無漏寺?”
石之軒明顯地一愕,嘴角露出一絲令人難解的笑意,彷彿自言自語地道:“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學,便開始了道統之爭,天下始有正邪之別。到妖教東來,漢譯胡書,令事情更趨複雜。對於身處不同位置的人,比如對你來說,爭天下乃政治之爭,對石某人則是道統之爭。彼興盛宏揚時,我則沉淪不起。老實說,我對屬於外來的佛教是深痛惡絕。不外演其妖書,謬張妖法,欺詐庸愚之教。什麼既往罪孽,將來果報,佈施一錢,希萬倍之酬;持齋一日,冀百日之糧,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如真是萬法皆空,何用貪迷至此。”
焱飛煌驚訝道:“佛家請清淨無為,魔門則專走極端,你把兩種有若南轅北轍的思想哲論,合而為一衍成‘不死印法’,死生交換互替。無論敵手如何高強,總能把對方的力量全部或部份的轉化為自己的力量,立於不敗之地。我以為你對佛學中的一些理論還是叫贊成的呢!”
石之軒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既可知我在長安這麼隱秘的身份,不知你是否對有人正密謀暗算李世民之事有所耳聞?”
不待焱飛煌回答,石之軒又道:“我還得到訊息,白道已經出動所有力量,你的寶藏恐怕運不回洛陽了。”
這是焱飛煌早就預料到了的,為讓李世民統一天下的目標實現,以慈航靜齋和寧道奇為首的佛道兩門,在必要時肯定會採取非常的手段。以焱飛煌的本事,除了集齊白道所有精英外,誰還有本領能擊敗他?說是什麼為了百姓,為了天下,其實即使焱飛煌沒有寶藏,天下的形勢亦將會改寫。只焱飛煌這三個字,足可令李唐畏懼。因此白道目的再簡單不過,便是直接將焱飛煌這魔門‘邪皇’在長安滅口。
焱飛煌不屑地撇了撇嘴。
石之軒深深朝他凝視打量,如看傻子般望著他半晌,始道:“你若以為白道高手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話,那石某人很樂意看你橫屍長安街頭。另外我看你訊息門路似乎不怎麼樣,不妨再告訴你一個訊息,昨日我有老朋友來長安,說在成都發現一批神秘人正在偷運一批刀槍與火器,火器中有如弓射火石榴箭,霹靂煙球和神火飛鴉這樣的厲害東西。”
焱飛煌一呆,石之軒的幾個訊息的確都很及時,洛陽沙家不但是打造兵器的高手,更是北方最有名的火器製造家,能與沙家制作工藝相提並論的,無非便是東溟派。石之軒這訊息應該是從安隆那裡聽來的,安隆當日洩露石之軒行藏給焱飛煌一事定不敢告訴石之軒。東溟派入成都的目的似乎也可推測出來,那便是利用巴蜀豐富的礦藏,暗中打造火器,北運時更可避過關外人的耳目,若以之襲營伏擊,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石之軒見焱飛煌沉默不語,竟細心地解釋道:“霹靂煙球是用硝石、硫磺、狼毒、砒霜等十多種藥料搗碎混合造成的球體,臨敵時只要用炭火燒紅的烙錐透發火,拋往敵方,會散發大量硝酸,令敵人口鼻流血中毒,雖不致死,但在守城或居高臨下的情況下是可發揮很大的作用。至於神火飛鴉,則是用竹蔑編成的火器,外用綿紙封牢,內裝火藥,前後安上頭尾和紙製翅膀如烏鴉翔空。鴉身下斜裝四支起飛的火箭,點燃火箭後火鴉可飛行百多丈,到抵達目標時鴉內火藥爆發,乃襲營的最佳火器,且不易防禦。”
他的所有語言都在反覆提醒焱飛煌這些火器的長處及劣勢,更推斷出焱飛煌一定會幫李世民。原因便是石之軒已知這是大明尊教的陰謀,焱飛煌若非蠢蛋,絕不會坐視不理。老道的石之軒應該也已察覺到楊虛彥的叛變,說到底,他剛剛所有的話都是欲‘隔岸觀火’,坐看白道、邪教與焱飛煌之間鬥個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焱飛煌卻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微微一笑,道:“邪王怎會對我說出這些重要訊息,你我是敵非友。”
石之軒卻答道:“若不是青璇已對你動心,石某人亦早與你拼個你死我活,唉!我再怎麼勉強,青璇也不會改變對你的心意,她其實倔強得很。你我恩怨本是由玉妍而起,既然是誤會,為何不讓它隨風消散?”
焱飛煌心中冷笑,這不過是石之軒的藉口罷了,於是道:“廢話少說,你在聖門大會前將婠兒打傷,我今日來替她討個公道。”
石之軒失笑了笑道:“這世上若有公道二字,就不會有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生活貧寒的百姓。婠兒既為一派之主,與我之間必須得分出個高低,否則將來誰來統領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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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飛煌哪管這些,抬手便是虛虛蕩蕩的一拳。
這一拳不但是無力無質,更是完全處於‘空’的狀態。這對於習慣了借勁打力、損人利己的石之軒來說,一時竟反應不過來。
“砰!”
不帶半絲拳風與勁道的拳頭輕如綿絮,緩緩轟至石之軒氣海處寸許時,竟發出一聲悶響,倏地衝出凌厲無匹的勁氣狂揚,往前疾擊而去……
就在擊上石之軒小腹的瞬間,元月則立即感到過半真氣被對方吸納轉化,大吃一驚,幸好在真氣相觸下,他感應到對方下一步進擊的手法,驀然往左閃開,堪堪避過石之軒狠辣的一腳。
兩人好象動都沒動過地互相隔遠虎視。
石之軒雙目殺機大盛,生出如牆如堵的龐大氣勢,遙遙鎖定焱飛煌。
焱飛煌本可靠石青璇之名來擾亂石之軒的情緒,奈何一想到那苦命佳人,他就覺得如那樣做,未免太殘忍。
殊不知石之軒卻冷哼一聲,閃電錯往焱飛煌右側,左手探出中指,疾戳焱飛煌氣機最弱的肩膀。
待焱飛煌舉臂抵擋時,石之軒又以更快的速度閃至焱飛煌身前,雙掌齊推,發出截然不同的兩股驚人氣勁,攻向他的胸口。
焱飛煌反應同樣迅速,右掌一翻,來到胸前,平推出去。
就在兩勁交擊的剎那,焱飛煌的心神忽地變得精澄通透,兩方真氣相觸,就像把兩個本是獨立分隔的個體貫通。這情景有些怪異,須知欲查察對方氣脈的情況,必須以真氣渡入其體內方可,但今趟只是真氣的接觸,石之軒體內氣脈聚集和流動的情況,就像一張地圖般展現今他的腦際內。
同時發覺即將來臨的大禍,因為他感應到石之軒的真正殺著,是聚在腳尖的一股陰柔勁氣。這念頭剛起,石之軒的左腳無聲無息的踢來,天下間,恐怕只他一人能同時分別使出剛勁猛烈和陰柔難測的兩股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