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墜,暮色更濃。
這是百花盛開的時候,忽地,也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花雨。
然而這美麗的景色,他們兩人並沒有欣賞,兩人的眼中只瞧得見對方的劍,天地間也彷彿只剩下了兩把劍。
兩把決然不同,但又極為相似的劍。
不同的是,葉孤城的劍如同在天外,人也在天外,纖塵不染。
反觀焱飛煌的劍,卻還在人世苦苦掙扎,雖然焱飛煌的劍尖的變化如流水一般自然,可是流水本身就要受到引力的束縛,才能靈動起來,不受桎梏。
葉孤城的劍如同天上的白雲,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從何處去,變化無端,好似就跟任何事物沒有關聯。
相較之下,焱飛煌的劍還帶有一種從紅塵求解脫的味道,身在紅塵,又怎能從紅塵解脫。
相似的是,兩把劍本來只是劍,殺人的劍。
可是這兩把鋒銳無比的劍,在焱飛煌和葉孤城手上,已經把殺人這件事,昇華到了藝術的境界,甚至是道。
宮九的武功,或許比他們兩人更詭異而不可測度,劍法也絕不在兩人之下,可是宮九還停留在武的層次,還有匠氣。
然而,不論是葉孤城還是焱飛煌,已經將殺人的劍術昇華到了道的層次,殺之道。
直到此時此刻,焱飛煌似乎已然拋卻過去種種所學。
任何技藝都不能讓他縈懷。
直到這一刻焱飛煌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悟,事實上境界沒有高下之分,只是人才有高下之分。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道,他的道便是在這無盡的世界輪迴中求得解脫,在這紅塵中求得解脫。
若非葉孤城給予他的強大壓力,焱飛煌也不能由此昇華自己。
轉瞬之間,兩人已經靠近了,焱飛煌剎那間刺出了七劍,簡簡單單、輕描淡寫的七劍,這七劍一如流水般自然,毫無刻意的痕跡,渾然天成,羚羊掛角。
葉孤城也出了七劍,這精微高妙的劍術,還不值得他用出天外飛仙,儘管這七劍已經到了極為高深的地步。
然而,葉孤城並沒有大意,因為這七劍過後,這並不是終結。
雖然焱飛煌七劍刺出後,所有的變化彷彿都已經窮盡,似乎他的劍法已經到了盡頭。
然而葉孤城知道並非如此,焱飛煌也知道不是。
霎時間,本來沒有變化的劍法,突然有了變化,這一縷變化就像黑夜過後的第一道陽光,撕開了無盡的黑夜。
這一劍的劍勢很慢,很慢很慢,可是葉孤城的神色卻很凝重,
這或許是他這一生最為凝重的時候。
流水雖然靈活萬變,可是還要受到大地引力的束縛,然而焱飛煌這一劍,沒有任何法理,這一劍也沒有任何由頭。
這一劍本體便是空,便是無,劍招從有到無,焱飛煌又回到了無招的境界,這彷彿是一個無盡輪迴。
沒有任何話語,能夠描繪出這一劍的繁雜變化,若不是親眼瞧見,也絕對難以想象這一劍的變化。
即便是葉孤城也不敢小看這一劍,他的身子突然凌空而起,他的人,他的劍彷彿化作了一道匹練,這一刻葉孤城終於用出了天外飛仙。
在這如閃電驚雷般的一劍面前,焱飛煌刺出的第八劍彷彿變得十分可笑,銀河九天的第八劍,本來已經是這世上難以想象的劍法,然而在這天外飛仙面前似乎不堪一擊。
蒼茫天地,夕陽如醉,葉孤城從沒有像此時此刻那麼寂寞,寂寞的連一個對手也沒有。
此時此刻,焱飛煌在何處,難道焱飛煌已經死了,葉孤城的劍上沒有血,地上也沒有焱飛煌的屍體,但是焱飛煌去了何處。
南王世子來到了這裡,同樣的白衣如雪,他無疑是掐好時間來到這裡,他也知道葉孤城一定能殺死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