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湛如水的劍光帶著泠泠之音從劍鞘中滑出,好似漫天飛雪傾瀉而下。寒唐師父手中長劍變化多端,不過一剎那間好似舞出無數劍花,飛揚灑脫的身姿翩若驚鴻,矯若遊龍。
黑夜似乎在他氣勢磅礴的劍光甦醒過來,無星亦璀璨,無月亦生輝。只見那從容舒緩的萬丈清光,銀光匝地間,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劍術一道,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攪、壓、掛、掃等為主,特點是剛柔並濟,瀟灑輕快。攻勢要急如厲風迅如閃電,守勢要如風送輕舟,輕雲遮月。最好是飛花拂柳間如蜻蜓點水般,把各種招式瞬間消弭於無形,然後順勢尋機而攻。攻守之間,吞吐自如,不變的劍招中可以化出萬千種變化來。好似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寒唐師父的聲音很難聽,但是講解很中聽,玉笙沒有劍,只能隨意折了一根樹枝,跟著橫星幽瞎比劃。
沒有氣勢,一點氣勢都沒有,一根小木棍能舞出什麼氣勢?玉笙很惆悵,看來她怎麼也要尋一把好劍。
橫星幽的砍柴刀大開大闔,剛猛無常,很有氣勢,真的很有氣勢,但是真的不適合這種輕靈矯捷,瀟灑飄逸的劍勢。
劍,古之聖品,百兵之君,是兵器中的君子,至尊至聖,超凡脫俗,讓橫星幽這麼用刀一舞,悍氣十足,非但破壞了那飄逸的劍勢,更是平添一股匪氣。
最難得的是寒唐師父不以為意,反而不斷的鼓勵他,說什麼劍招也可化為刀勢,刀勢亦可用於劍招。
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世界本來沒有刀也沒有劍,一切不過無中生有。那麼劍招和刀勢在一開始的時候也只是橫批豎砍,怎麼順手怎麼來,根本沒有任何招式。
沒有任何招式也就沒有任何區別。只要你肯不斷的專研,不斷的磨合,就算是一把菜刀也能用的得心應手,殺人無形。
當然寒唐師父也安慰玉笙,神兵利器誠然是好,但是沒有也沒關係,練好他所教的劍法,摘花飛葉亦可傷人。所以不要著急,兵器只要有緣,就算隔的再遠,隱藏的再深也能到達你的身邊。
玉笙好像明白了,她初次見那地獄佛陀時,那地獄佛陀就是飛葉殺人與無形之中,端的厲害。
好好練劍,一定要好好練劍,她不是還丟了兩個錢袋子嗎?
既然沒死,那錢袋子說什麼也要討回來,她是善良可愛,但你當她是個軟柿子,隨意的斧砍刀削,來回揉捏就不對了。那紅珀碧琳不但暗戳戳的出手傷人,居然還搶她錢袋子?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要不然會很對不起慕雲澈和別驚風。
人家是信任你才把錢袋子都給了你啊,你說丟就丟了,怎麼交代?
雞鳴五更,寒唐師父和橫星幽離開後山,玉笙也急急忙忙的回太上仙宗,也不知道這一天有沒有人發現她離開。
呃,大概沒有吧,她去春風樓有時候會在山下留宿一晚上,加上別驚雨,別驚風在閉關,靜安真人在藥王谷加緊時間煉藥救人,道墟真人,恨天真人也不會沒事注意她這種小嘍囉,那麼誰還會在意她失蹤一天的事?
看來一個人的生活還是挺好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玉笙立刻有了三分野性,她要趁著別驚雨閉關的時候好好跟寒唐師父練劍,爭取早日解決了紅珀碧琳。
如此過了一個月,玉笙感覺寒唐師父教的越來越多,以至於後來不管玉笙明不明白,只是在不停的跟玉笙上課,好像填鴨一般想把自己所有東西一股腦的全都教給玉笙,導致一直愚笨的玉笙不得不拿著個小本本,一字一畫把所有問題都寫下來,然後回到太上仙宗一邊死記硬背,一邊琢磨寒唐師父的意思,苦不堪言。
當然她的劍法似乎也有了些許氣勢,已經練到了蒙著眼睛,用一根小木棍也可以裂葉割花的境界,並且受到了寒唐師父的高度讚揚。
每天日落而作,日出而歸,玉笙好像還發現一個小秘密。恨天真人喜歡時不時的給她摘一串葡萄喂靈尊,還笑眯眯的說是昆吾山山頂上的葡萄,別說是普通人,就是修道者也根本找不到,只有他一個人能找到。
玉笙發現,確實如此。天氣越來越冷,可是葡萄還是一樣的送來,顆顆圓潤如玉,晶瑩剔透,清潤香甜,十分可口。那是因為這葡萄真的是從山頂的雲端裡摘得。
有好幾次,太陽初生的時候,玉笙就看著恨天真人從雲端裡飄飄如仙的提著一串葡萄下來,走向落月樓。嚇得她飛似的跑回去,像傻子一樣等著像人販子一樣的恨天真人遞給她,讓她給靈尊試毒。
話說那麼高的地方誰會去下毒,就算去下毒,那也是個高手中的高手,你確定她中毒之後能找到解藥?
罷了,罷了,不糾結這個問題了,越想越心寒,乾脆直接把她丟到靈尊嘴裡算了。
當然,這一段日子,玉笙也沒有回北興街大雜院,只跟封玉單線聯絡。封玉見到玉笙沒死,激動的整個人跟瘋了似的,又哭又笑。
然後玉笙瞭解到,自她生死不明的走後,倔驢一樣的亓小五終於肯聽封玉的話了,帶著一大群孩子丟掉棍子,洗淨臉龐,換上新衣裳,開始起早貪黑的熬煉筋骨。
這個世界,升米恩鬥米仇,不勞而獲久了,就會習慣成自然,便再也沒有人努力,也再也沒有人知道努力以後所感受到的快樂與偉大。
所謂救急不救窮,給他們銀子,讓他們吃飽穿暖不如給他們指一條路。只要是孩子,無論是什麼樣的孩子都有無限可能,更何況他們很大一部分人是太上仙宗大殿下慕雲湛外門弟子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似乎好像也不是那麼簡單,畢竟太上仙宗要的真的是人才中的人才。
君不見八月十五那一次,有多少達官顯貴想靠賊貴的禮物往裡面塞人,君不見那靜安真人弟弟思靜陽相國的兩閨女也沒進來嗎?君不見玉笙靠著渡劫期修士也只是做了個小小雜役。
呃,太上仙宗不看面子的。所以以後的日子與前程……誰又知道呢?但終歸該努力一把,哪怕只是往前邁出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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