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行坐在一個陰暗房間裡,桌子上擺著地圖之類,腦子裡浮現起他和西原君的最後一次謀劃。
此去北道竹林,他面臨三大難關。
一是短時間內取得北道竹林極大的信任。二是暗中引導北道竹林的力量對準王上的守舊派和太子的軍事派。
最後一個難關,也是最危險,最不好拿捏的。
“若是他們要我刺殺達官顯貴,我殺不殺?”
“可殺!”
“若是派我來刺殺你?”
“為保住郜力大統,我西原君縱是死一次又何妨?”
“你不要忘了,如果派我刺殺郜力王上,你說我該如何自處?”
西原君沒有給出答案,但紀行已經猜到了他的心思。
紀行靜坐至深夜,決定不驚擾任何人,悄悄出發。為了不讓西原君誤會他失蹤,他決定留一句話。於是把地圖等物件收拾好,背在身上,抽出匕首,要在桌子上刻字。
可是刻什麼字好呢?紀行搜腸刮肚,想起當年荊軻刺秦留下的那句千古名言,於是動手便刻下一副狗刨似的爛字,卻也蒼勁有力:
壯士去兮。
想了想,他覺得沒有落款,但是在這裡寫下自己的名字,府中又不是隻有西原君一個人,很容易將事情敗露,但馬上他又有辦法了,就又刻了倆字:
國士。
這兩個字,只有他,西原君和世子三人明白什麼意思。可以說國士二字,包含了所有的謀劃,鋪墊,行動,還有那份沉重。
他卻不知,就這刻下六個字的桌子,在西原君發現後,馬上單獨裁下了留有字樣的木板。更誇張的是這塊承載了六字的木板,居然在後世成了整個郜力武士的聖物。
若干年後,竟然有後人作詩:
國士將行,壯士去兮!負刀欲何?以報君兮。
紀行做完這一切,提上匕首,捏滅了燈燭,悄悄離去。
第二天西原君來找紀行,敲門許久不見回應,以為紀行懶惰不去,於是推門便入。等他看到桌子上那六個字,慚愧無比,抽出長劍斬去桌腿,割袍包住這塊木板,架馬送去世子府。
世子與一眾心腹看見那六個字,只覺熱血沸騰。席間有善音律者,效仿先人,作變徵之聲,慷慨激昂,眾人痛哭流涕。
然而紀行兜裡揣著錢,胯下騎著高頭大馬,腦袋上頂個斗笠,馬背上掛著幾壺好酒,哼著小曲,滋潤得很。哪裡有世子府中半點悲壯?
......
北道竹林。
已是半個月後。紀行已經是正兒八經的七品武夫。他燒了地圖賣了馬,盤纏也揮霍一空,身上只有一把小匕首。眼前就是地圖中記載的那片竹海了。
可是馬上他又犯難了。他要加入北道竹林,卻不知道怎麼加入。難不成要在這片竹海里大喊一聲,我膀大腰圓吃苦耐勞,你們招不招夥計?
紀行笑笑,輕聲道,“說是進者皆死,我要是沒死,這幫人會不會就把我給收了呢?”
他還真猜對了。所有進了這片竹海的人,能活下來的都是人才,自然就被北道竹林悄悄收編了。
眼下他找不到組織,只能瞎跑,只盼能碰上一個殺手,他再痛扁一頓,人家看他武藝高強,沒準求著他來。
紀行就這麼想著,忍不住就笑出了聲,“看來我走到哪都是人才啊!”
還沒等他笑完,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後腦勺一悶棍。紀行眼前一黑,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