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術想著想著就移開視線,無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依舊是在輸入框裡簡短說明瞭自己請假的情況,他正要傳送時,景培突然在臥室裡悶悶地咳嗽兩聲。
許術在原地站了會兒,低下頭,又補充了幾行字。
季康元晚上去看了看汪佳佳,回到家又帶秋田在小區底下遛了一個多小時,一切忙完後開啟今晚不知道看過多少次的手機,發出去的資訊仍舊沒有迴音,他冷靜地進浴室洗了個澡。
洗到一半,手機提示音響了。
水聲停下,浴室裡的人急急裹了浴袍出來,擦幹手,點開惦記了一晚上的回信。
前頭的內容季康元只看到個‘照顧景培’就跳過了,讓他在意的是後半段。
——所以之後我就不過去你那邊了,你該回家回家,不用為了跟我錯峰而晚歸,也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發際線處沒沖幹淨的泡沫順著水跡往下滑,流進季康元的眼睛,蟄得眼白赤紅一片。
這些天兩人一貓一狗,在家裡平靜到快要稱得上溫馨的幾個小時,以及許術所有軟化的排斥和消失的漠然,因為一個景培,就這樣被輕飄飄地畫上休止符。
他要得很多嗎?這樣讓他如逢甘霖的美好,也不過是許術給景培的時間裡從指縫間漏出來的一點兒。沒得到這些之前,季康元也沒敢奢求太多的,可既然許術都給了他,後面卻又因為另一個男人收回去,這叫他怎麼能輕易接受。
季康元咬著牙捏緊拳頭狠狠捶在洗手池上,眼裡的嫉妒和憤恨在不被人發現的隱秘空間裡不加掩飾地傾瀉出來。
就這麼一點時間景培都要跟他搶,就這麼一點點也要搶!
季康元恨得牙齒咯咯響,忽而想到什麼,又變臉般兀自鎮定下來,剋制地開啟手機通訊錄。
手指懸在螢幕上方抖個不停,連翻頁都有些費勁,一開始季康元以為自己是被氣的,直到身體漸漸因胸膛處的劇痛忍不住在地板上縮成一團,貼在冰冷的瓷磚上,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又犯病了。
踉踉蹌蹌跑到客廳,季康元抖著唇翻出藥吞服下去,然後虛脫地癱坐在沙發旁邊,濕漉漉的額間分不清是水多還是汗多。
症狀漸漸被藥效壓制,季康元仰著頭,眼神已經虛虛的有些渙散。片刻後,他重新舉起手機,第一個電話先撥給的是宋醫生。
時間有點晚了,但對方還是接得很快:“季先生?”
“打擾了,我問下,景培配型的事怎麼樣了?”
—
方慧安坐在她辦公室的老闆椅上,脊背保持著一個優雅的弧度。陰晦的烏雲在落地窗外移動,灑進來亮度不均勻的光線,像片詭譎波動的海。
她辦公桌前的心腹助理正認真彙報各個私家偵探彙總出來的資訊。
“所以小季總最近一直在尋找適合景培的配型,包括……包括一些……” 助理遲疑了一下,不敢看上司的眼睛,低頭道:“灰色路徑……”
方慧安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可眼神確確實實冷下去。
誠然季康元就算再任性胡鬧,也有她和他父親幫忙兜底,可現在季康元顯然已經過了度。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方慧安最知道季康元是什麼性子,小時候去動物園看到被救助的受傷的大象都會痛哭流涕的一個孩子,如今竟會去拿黑市上那些見不得光的活生生的人命來做交易。
她清楚季康元只是一時想不開,更清楚等季康元想開的那天,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會愧疚痛苦到何種地步。
他已經把自己的性命視作草芥,如果到那時許術仍舊不願意回到他身邊,方慧安沒法不擔心季康元會不會再給自己來上一刀。她受不了的。
方慧安美豔懾人的臉上勾出一抹冷笑,他景家養出來沒人要的喪家犬,憑什麼要讓她的寶貝兒子為之賣命?
助理恭敬地垂著頭,聽見方慧安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景董,好久沒聯絡了,聽康元說你家景培跟他哥哥得了同一種病,最近情況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