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神經功能紊亂。不過只有情緒起伏大的時候才有危險,其他時候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這裡沒醫生,也就沒人知道他這番解釋是事實還是寬慰。
許術望著他張了張口,又閉上,之後沒再說話。可能是說不出來,也可能是不知道說什麼。
季康元不知怎麼有點悲哀,覺得自己像個缺漏百出的破罐子,想要留住的和不想要留住的都在嘩嘩往外淌,失去的多了,整個人越來越空,反而內心的渴望又強烈起來。
曾經季康元想,無論什麼代價,只要許術能活過來,刀山火海他也願意去;重生之後季康元想,遠遠看一眼吧,就看一眼,他就滿足了。再後來——說一句話吧;對我笑一下吧;少一點討厭吧……愛我吧。哪怕只是退而求其次,是憐憫,是利用,隨便怎麼都好。
異想天開。
季康元在心裡嘲弄地笑笑。可等公交車到了,他還是很自然而然地跟在許術後頭上去了。
這班車的車廂裡沒人,許術選了個後排靠窗的位置坐。
季康元還站在門邊,他調支付寶二維碼時手機頁面卡住了,哪裡都滑不動。反正車上就兩個人,司機沒催他,倒是季康元皺緊了眉,他在刷卡機前多耽誤一秒,和許術相處的時間就少一秒。
就在恨不得關機重啟時,刷卡機突然發出‘嘀——’的一聲。
季康元愣了下,抬起頭,只捕捉到許術轉身那一瞬的側影。
當天晚上,季康元在床上竟有些輾轉難眠,或許是睡前想的太多,他做夢都是許術那半張側臉。想知道對方當時是什麼表情,又代表什麼含義。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忙活,季康元在廚房裡燉湯洗菜,下刀又快又利落,看著很是有模有樣。
從昨天一整天來看,季康元覺得許術似乎不再那麼推拒自己,他便熟練運用起打蛇上杆的功夫,今天也要給人送飯。
季康元在許術面前是不能再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五年過去一點記性都沒長,他不栽跟頭誰栽跟頭。
趙成電話打過來時季康元剛裝好最後一個菜,鈴聲在客廳裡響,季康元扣好食盒才過去接:“什麼事?”
“那什麼,小姨他們想叫你這周天回去吃個飯,讓我跟你說。”
每次但凡沾到方慧安和季康元關系的事情趙成都覺得棘手,偏偏家裡老拿他當潤滑劑,雖然看不出來季康元到底是什麼態度,但次數多了趙成總覺得心虛,好像他是當年的幫兇似的。
“知道了。”季康元的回答不深不淺。
趙成一噎,知道了是個什麼回複?去還是不去,總不能到了小姨和姨夫面前,他們問他辦得怎麼樣,自己回答‘他知道了’吧?
趙成硬著頭皮:“你到時候準備幾點去?”
季康元把食盒裝進保溫袋裡:“再看吧,我不一定去。”
趙成閉了閉眼。他就知道,幸好多問了一嘴。
“你那天有事啊?”
季康元皺眉想了想,他也不能保證:“可能吧。”主要得看許術,如果他周天上班的話自己得去送飯。
季康元自己樂得一頭熱,也不知道誰給他安排的任務。
這通電話打得趙成真是累,沒一句有效資訊,跟打太極一樣。
他嘆口氣:“您直接跟我說實話吧,是不是還在怨小姨他們?你要不想跟他們多見面,下次他們再找我,我也用不著來問你,直接找藉口幫你拒了。”
“行,麻煩你了表哥。”季康元果斷道。
他沒想太多恨不恨怨不怨的,單純覺得這樣更省事。
反倒是趙成聽他這樣幹脆利落,心頭又複雜起來。其實各家生活都是一地雞毛,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但曾經那麼幸福那麼溫暖的家庭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著實讓人覺得惋惜。
中午,趙成信守承諾地幫季康元想了藉口,把話帶到方慧安面前。
方慧安端坐在客廳深棕色的真皮沙發上。歲月不敗美人,五年過去,除了眼角多出的幾道優雅細紋,她幾乎沒怎麼改變,美麗和強大依舊流淌在她的骨血裡,而在趙成的答複中,她眼裡展露出的在意,是對自己兒子才獨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