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若對許術敷衍的態度讓張爍嗅到一絲不尋常,他在內心更加肯定了自己對許術的看法——許術比季康元大幾歲,當年或許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哄騙得對方情根深重,糟蹋完真心又丟棄,看吧,連康元的朋友都不怎麼喜歡他。
張爍光滑的大腦只在幾個思緒間就給自己找來了莫名的信心,他暗暗提起口氣,開口道:“叫我張爍就行。我今天來找他是想給康元討個公道,我不明白,憑什麼辜負真心的人若無其事,受傷的人卻難以釋……”
“給我討公道?”季康元打斷他,語氣裡有種難言的諷刺。
張爍頓住,怔然看著他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提起的氣瞬間消散一空。
別說他,連徐若都愣住了。
季康元現在已經算是身居高位的人,面無表情時,渾身透著一股讓人不自覺緊繃起來的精神威壓。
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那麼年紀輕,要是沒有能力和威嚴,怎麼服眾?只是有些讓人咋舌,曾經記憶裡的季康元那麼單純天真。
但他畢竟死過一次,命沒丟,就總要換走點別的東西。比如快樂,比如幸福,比如單純天真。
這很公平。
季康元目光直直穿進張爍眼睛,讓張爍不自覺就想後退,想顫抖,想逃離。可季康元不給他機會。
在眾目睽睽下,他平靜地用只有他們四人能聽清的聲音,朝張爍低聲問:“你要給我討什麼公道?是我給他下藥把他迷暈的公道,把他用鎖鏈拴在臥室裡的公道,給他喂x藥的公道,還是一次又一次強迫他的公道?”
咖啡廳的氣氛早已恢複如常,獨獨他們所處的這一隅,在這一刻,如同被一隻真空的玻璃罩蓋住,靜得透不出一絲聲音。
肩膀上搭著的胳膊猛地滑落下來,徐若站不住般跌撞著後退了兩步。
季康元黑沉沉的目光依舊牢牢盯著張爍,看對方倏地收至針尖大小的瞳孔,他輕輕笑了:“怎麼不說話?”
張爍的抖先是從嘴唇開始,受寒一般擴散到牙,腿,手,直至全身。恐懼像病毒一樣在血液裡流竄,他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季康元,肺部空氣不斷被對方臉上的淡笑抽走。
張爍想要沖他尖叫,想要把這個撕碎他全部憧憬和幻想的魔鬼趕跑。
可他什麼都做不出,最終只能驚惶地逃掉,走前下意識朝許術望去一眼,眼裡全是混沌的迷茫。
張爍跟他的朋友沒有任何區別,他只是想幫心上人出口惡氣,沒想當壞人。可他做的事情的的確確就是壞事。
或許他該在一些教訓裡得到成長了。
咖啡店的自動門開啟又關閉,終於送進來一點可供呼吸的空氣。
季康元之前只覺得張爍不聰明,沒想過對方還會犯蠢,要早知道他會打擾許術,季康元一開始就會拒絕張董的提議。
“哥哥……”季康元重新看向許術,目光一怔。
許術從他反應裡猜出自己現在的表情。
他心情很差,任誰被當著兩個不太熟的人提起過去最黑暗的回憶,都不會太好受吧。
可徐若還在這裡,許術不想做什麼把場面鬧得太難看的事。而且,之前那個夢……
他閉了閉眼,盡量語氣平和道:“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季康元的表情立刻就無措得有些悲哀。這樣的神色出現在剛剛還冷漠又輕蔑的男人身上,讓人見了忍不住唏噓。瞧他多委屈,瞧他眼巴巴望著的那人多絕情。
許術多看他一眼都覺得累,眼皮垂下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