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沒辦法更清楚地明白:攥緊鎖鏈的掌控者,是生是死,都全在被掌控者的一念之間了。
快天亮的時候許術額頭上的熱度剛好退至正常。
季康元又一夜沒睡,眼裡密佈駭人的血絲。
趁著人還沒醒,他低下頭,把許術的手輕輕放在自己微卷的頭發上。
從前許術很喜歡這樣摸他,說他像一隻小狗。
可現在為什麼不了呢,是因為他變得不像了嗎?
許術似乎是挺喜歡小動物的,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一群朋友出去吃飯,路過一個賣小兔子的攤販,他都能蹲在鐵籠前新奇地跟兔子玩好久。
據說人是有可能輪回成動物的。
可以的話,季康元下輩子想變成一隻狐貍,狐貍跟狗長得挺像的,許術應該會喜歡吧?
希望許術什麼時候也能像紂王愛妲己一樣的愛他。季康元牽起唇勉強笑了笑,嘴裡發苦。下個輪回努努力,這輩子總歸是沒可能了。
不知什麼時候趴在床邊睡著的,喂藥的鬧鐘一響,季康元陡然清醒,立刻飛快地按掉。
床上的人已經醒了,而且已經醒了很久。
對方的目光直直落在臥室頭頂沒開啟的燈上,眼睫眨動的頻次很低。
季康元就這麼望著。一條手臂的距離,他們之間卻像隔了一條河,河水湍急,如同兩人暗自較量的對弈,稍不留神就會屍骨無存。
季康元想說的話挺多的,他想說自己以後會去看醫生,不管是吃藥還是別的什麼治療手段,他都會配合,會努力剋制情緒,不再輕易失控。
他想說許術我愛你,給你帶上鐐銬不是出於愛是出於恐懼,自己許多次的噩夢都是你一次次的逃離。
他想說對不起,我知道那種事情的本質是情到深處的自然行為,以後你不願意,我不會再強迫你。
可是糾結的唇瓣抿了又抿,最終他只會幹巴巴地說:“……醫生開的藥該吃了。”
吃藥前季康元端來提前讓阿姨熬好的粥,吹涼後給人喂進去,許術機械地張嘴進食,不再逞強非要自己接過去吃。
季康元能感受到對方的變化,卻只敢鴕鳥一樣地把頭埋進土裡。
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真的坦然接受深愛的人所受的傷都是拜自己所賜這件事。
亂七八糟的藥裡有盒沖劑,季康元加好熱水後自己喝了口,又澀又苦。
端著碗喂許術全部喝完後,他從包裡摸出從夜店隨手拿的兩顆梅幹,匆匆撕開想給人含著去去苦味,動作急迫得簡直讓人誤以為剛灌下一碗藥的是他。
才遞到嘴邊,哄人的話還沒說出口,許術就突然面色一變,眼裡明明白白的厭惡讓季康元動彈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麼惹人討厭的事,只茫然地眨了下眼,許術就猝不及防間揮起手,‘啪!’的一聲。
季康元手背上迅速浮出片緋紅,梅幹不知被拍到哪個角落去了。
許術的動作幾乎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惡心跟季康元有關的一切東西,唇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更是讓人聞之慾吐,讓許術無法控制地想起曾經被戲耍、被看輕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的反應一點也不聰明,他還受制於人,對方輕輕翻覆手掌就足夠他飽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