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季康元突然說,“前面停車,我去拿個東西。”
刺耳的剎車聲割在車道上,行人被嚇一跳,尖叫著散開。
季康元下車沒撐傘,甩了車門,隻身走進雨裡。
肩頭考究的西裝面料被浸濕,然後是早上許術為他繫上的領帶。
他低頭掃了眼,面無表情地扯開了。
“先生您是本地人吧,真是年輕有為,我和弟弟也不奢望能在a市買房子了,等掙夠錢,我們就回家。”男人握著方向盤,笑著跟許術聊天,“我們家在小城市,房子挺便宜,前兩年就給爸媽買了套。”
不等許術回答,他又接著道:“嘶,今天這霧真是大。”
這一路上許術其實沒怎麼開口,他太累了。身體累,精神上也累,昨晚又沒休息好,一會兒見到警察後只怕恨不得要把渾身每寸骨頭都拆下來放著休息。
目光移向窗外的霧,許術又想起外公所在的南鎮。
他沒去過南鎮,在網上了解了下,只知道那裡植物繁多,有大片的森林,每天早晨山間都會蒸騰出濃霧。
撥開白霧,就是他的家人。
許術伸出手摸了摸濛濛的車窗玻璃,留下幾道清晰的痕跡。他笑了笑,眼底升出點光。
車開了快二十分鐘的時候許術心中漸漸升起某種怪異的感覺,但雨已經下大了,玻璃窗上的那點朦朧模糊又被亂七八糟的水痕覆蓋。
許術方向感很差,他不記得路,但就像是為了印證他心中最害怕的結果,車頭擋風玻璃裡,緩緩出現了一塊越來越近的路標。
香山壹號別墅區。
他被送回來了。
“什麼意思……我們不是去警局嗎?”其實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許術還是輕輕問。萬一呢,萬一隻是保安開錯了……
“先生,我們為戶主服務。”男人的聲音變得冷而平,鄉音、友好、熱情全都不見了。
就像許術的活路,像玻璃窗上的霧。
許術渾身發軟,他不明白,他已經很謹慎了,可再怎麼做也永遠比季康元慢一步,甚至哪怕重頭再來一次,他依舊不知道自己哪裡出了差錯。
他哪裡做錯了呢?
垂著頭認下的那些侮辱,被鎖在腳上的鐐銬,難道他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就是錯了嗎?
人到底有幾輩子呢,為什麼他的人生好像總是比別人要狼狽一點?
車身漸漸停穩,保安下車後似乎去誰跟前說了什麼,然後離開。
許術好累了,現在暫時不想再去籌謀之後的規劃,他現在只是想睡一覺,在他覺得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就好。
世界只剩砰砰砸在車頂的雨聲,車窗前漸漸靠近一個壓抑的黑影,許術的眼前變暗了。
但他似乎無知無覺,只抱著雙臂把自己越縮越緊。
隔著被雨水扭曲的世界,黑影伸手把車門拉開。
季康元眼裡的情緒比濺進車裡的雨水更冰冷,語氣冷漠道,“滾出來。”
他已經懂得了,對待許術,鐵鏈比說愛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