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遺憾自己的拙舌沒能準確說出家鄉的好,晚上回去後,伴著陳與年輕輕的鼾聲,許術迷迷糊糊做了個夢,是很久都沒能再夢到一次的母親。
夢裡,記憶中也還很年輕的媽媽握著他的小手輕輕唱。
山兒高,雲兒飄,
山嵐像紗罩,瀑布水滔滔。
太陽落,炊煙飄,
夜空星星眨眼笑,寶寶美夢樂陶陶。
他要回家了。
一週後許術去機場送陳與年回學校。
就回來這麼小段時間,陳與年竟然比剛來時胖了些,膠原蛋白上裹著愁容,“你可不能忘了我,回去了要每天跟我發訊息,你生日禮物等我放假給你帶回來。”
許術慚愧:“我肯定不會忘記你,但山上訊號不好的。”
“這都要分開了,你好歹說點兒好聽的話啊,”陳與年瞪他一眼,從脖子上取下條骨鏈,讓許術低頭,把骨鏈給他戴上去,“算了算了。這個好好戴著,可貴了,我在y國買的,先當你這兒了。”
骨鏈上還帶著體溫,許術摸了摸,胸中無限充盈。
一切都在向好。
他展臂抱了抱陳與年:“一路平安。我會戴著它等你回國見面。”
陳舊的小屋重新變得空蕩蕩,一如秋季怎麼到來就怎麼離開,天空一碧如洗,樹葉凋零,萬物寂靜。
冬天就要來了。
203x年的冬天來得比往年快,空氣裡的寒意已經迅速凝聚起來。
趙家老爺子有兩個女兒,都早早結婚生子,家宴上空調加濕器調得合適,趙成脫了外套,半挽著袖子,幹淨玻璃窗上附著淺薄霧氣,模糊了一片璀璨江景。
屋內光影輝煌,杯口鍍著流光金邊,趙成無聊地酌了口酒,桌面上手機震動一下。
以為是某個小孩兒,趙成渾身一震,面上帶了點笑。
看清聯系人姓名,他一愣,不動聲色掃了眼主座老人旁邊的季康元,悄悄低頭檢視。
資訊其實不算很長,就三四行字,但趙成反複看了五六遍。
許術約大家週六一起吃飯。
他要離開a市了,這週日的飛機。
沒說去哪兒,沒說回不回來。
那他媽的湯圓兒怎麼辦?他的手機安安靜靜放在桌上,沒反應。這是暫時沒收到資訊,還是他根本就收不到資訊?
那自己說還是不說?這倆人煩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不管了,先吃飯。
趙成皺眉把手機揣回兜裡。
一抬頭,季康元就站在他椅子旁邊,背對著頭頂明亮的羊皮罩金箔吊燈,影子黑沉沉的壓下來,面上沒什麼表情,瞳色幽深冰冷。
“資訊我能看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