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得想法兒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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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長大驚失色,忙攙他起身詢問詳情。周寶便將天子執意微服出宮一事從頭詳述一遍。事發後太後震怒,令他們兄弟四人各領杖責二十,發配南越戍邊。
若四人皆帶棒瘡上路,只怕一個也活不了,大哥周遠便使錢買通行刑的閹人,將四個人的八十板子全打在他一人身上。饒是高舉輕放,橫豎也老老實實捱了八十板子,直打得血肉模糊,人當場便昏死過去。
三兄弟將哥哥抬回家,次日太尉府便來人催他們南下。見老大雙腿已殘,註定是個廢人了,來人便發善心,說可向上官稟明周遠刑重不治,三兄弟上路即可。
三人行到半路,周寶始終放心不下哥哥,便趁督官醉酒,偷偷逃脫,跑回長安來。
淳于長聽到此處,跌腳捶胸大呼“糊塗”:“你可知邊軍與羽林衛不同,軍紀最為森嚴,逃軍者,斬立決!”
周寶抹淚道:“哥哥是為我受此重刑,若能救得哥哥性命,將軍便用這口寶刀,送周寶上路吧!”說著便去抽淳于長腰間佩刀。
淳于長按住刀柄,扶他起來道:“休得胡鬧!你大哥人在何處,還不快帶我去?”於是叫停了宴席,當下換上便服,直奔周家宅院。
到巷口時周寶又拉住淳于長手哭,說光天化日的,怕人瞧見他逃軍歸家,不敢走近。淳于長只得掏出一串錢,囑咐他去買身短打衣裳,扮作奴僕家丁先回淳于府去。
一進周家門,便聞見一股濃濃藥香,兩個五六歲的小兒,手持竹劍木槍,在院中追逐打鬧。
周遠明明只有一子,其餘三兄弟皆未婚娶,怎又多出個孩兒?淳于長正詫異,卻聽兩小兒爭相嚷道:“我爹乃禦前郎將!”“我爹乃點督校尉!”
廂房裡走出來個婦人,端著盤瓜果招呼兩小兒。迎面見生人來了,她急忙垂頭行禮,以袖遮面躲回屋去。婦人雖衣著樸素,卻面容姣好、身段婀娜,捏住衣袖的纖長素手潔白如玉。只是驚鴻一瞥,淳于長便看呆了。
這並非周遠內人徐氏。淳于長邁進屋時,還忍不住留頭痴痴望那婦人隱去的背影。
周遠已蘇醒過來,卻仍只能趴在榻上,動彈不得。“將軍——”見著淳于長,他便涕泗橫流,“將軍恕罪,周遠愚鈍,只盼不連累將軍……”
“這什麼話?是誰害你,我心裡有數。”方才聽完周寶所述,淳于長便心下了然。他手握王莽殺人的證據,只是礙於太後權威,不得不放王莽一馬;王莽不知感念,竟設局令他的人獲罪。這是在向他示威挑釁?!
“你好生養傷,萬事有我。”淳于長握住周遠肩膀,向他重重點頭,又沖徐氏道,“銀錢的事,嫂嫂不必憂心,只管將家中僕從召回;往後周家凡有需要,只從我府上支出。”說著解下腰間錢袋,握入她手裡。
徐氏推卻再三,終是拗不過他。夫婦二人掉了不少眼淚,淳于長不便多留,起身告辭時,卻被周遠一把拉住,哀求道:“將軍吶,我那實心眼兒的弟弟周寶,他……他逃回來了!求將軍尋到他、千萬救救他……”
淳于長拍拍他手:“我已遇著他,定不叫他在外招搖,放心。”
徐氏將淳于長送出門外,淳于長想起方才見著那美貌婦人,忍不住開口問道:“嫂嫂屋裡那位,是誰家娘子?”
徐氏聞言一怔。京中人盡皆知,這位淳于將軍不喜少女、偏愛美婦,坊間還給他起了個諢號——“寡婦救星”。
周家一朝落難,他們兄弟那些狐朋狗友一夕之間作鳥獸散。若非這位孃家表姐常來關懷照拂,她一個人不知如何熬得過來。
雖說淳于將軍也是恩人,徐氏卻不願令表姐惹上這等紈絝。只要謊稱表姐夫家還在,想必淳于將軍便不會再多糾纏。於是她遲疑了一下,便陪笑道:“那位呀,是小兒授業夫子的內人,送小兒下學來。呵呵,小兒的師娘。”
淳于長回頭再三,才悻悻然告辭離去。
回府稍作歇息、洗漱更衣後,淳于長便趕往未央宮晉謁天子。請殿前守衛繆盈繆盞替他通傳時,淳于長換上慣常那副春風和氣的神情,拱手連聲道“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