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陸雨泉發作,付東生自己抬起了頭,冷汗津津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像幽暗林間的一股冷泉,怎麼也滅不了的那道光閃爍在其中,就算微弱卻依舊奪目。
他注視著陸雨泉,緩緩開口:“你打我吧。”
像是輕聲地哀求一般。
見陸雨泉一臉質問,付東生把藤條又往上遞了遞:“我最近學會了怎麼從其中找到樂趣。”
陸雨泉依舊沒有接,只揚眉:“什麼樂趣?”
付東生沒有回答。
被打到最痛的時候,身體裡面就好像出現一隻無形的手,將他的每一個器官每一個內髒都擠壓擰緊,血液就順著那指縫溜出,血液被擰盡後就只剩下一個幹幹淨淨的軀體。
沒有思考沒有痛苦沒有意識的幹淨身軀。
熬過痛苦,剩下的只有極致的安靜和舒適。
永恆的沒有痛苦的世界。
看著他一臉的解脫,陸雨泉只想吐。
匆匆的轉身離開,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
跪著等了一會,見他沒有轉反過來的意思,付東生換成了跪坐在地上的姿勢,將手上的藤條放在一邊地上,就地躺了下去。
疼痛不能左右他,可被人斷了所有念想,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確實可以把他扭曲。
一開始還能想著回到學校,繼續著沒有學習完的課程,享受著老師和師兄的照顧。
還會想起學校食堂的飯菜和路邊的咖啡店,可是這條路被他自己走死了。
到後來連想也不願意想了,在手爛的每一天慢慢等待皮肉腐爛的每一天,付東生記不起這些東西。
一步步走上服從的道路,直到有一天付東生想起來,這樣的一雙手試管刷可能都拿不穩後,心也隨之死了一般。
肉體的疼痛不是不痛苦,不過相較於心死來講,並不是完全痛苦。
至少在大腦空白的那一瞬間,他是解脫的。
不被疼痛所控制的時間,面對沒有盡頭的黑暗,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惶恐。
理智退散意志不再堅定地夜晚,付東生瞪著眼睛不能入睡,空虛的後背叛逃主人的意識不斷地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個滾燙的緊緊的懷抱。
在地上躺了一會,付東生坐起來把目光挪向靜靜的躺在地上的藤條上,不知道是新換的第幾根上面沾著隱約血跡。
撿起來拿在手心,付東生看了一會,沒有什麼表情的右手拿著打向左手。
相較於陸雨泉的力氣,其實這輕輕地一揮根本算不了什麼,可是落在傷了又傷的血痕上也立馬迸出血跡來。
深吸了一口氣,再幽幽的吐出去。
付東生闔了闔眼,沒有繼續擊打,而是用手指輕輕地在那捲起來的皮上撫了撫,自我虐待帶來的痛苦讓他有一種身體幹淨了的愉悅感。
舒服的伸展了一下臂膀,付東生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背觸及到地板帶來針紮般的刺痛。
靜靜地躺在地上,付東生努力的去回想人生中的每一次溫暖與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