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嫣走了之後,程雲臻就一直在原來的位置坐著,一動不動。直到君無渡進來才有了些反應。
“他已經走了。”君無渡說。
“哦,”程雲臻魂不守舍,“走了啊。”
君無渡走到秦雲身前,望著他道:“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
他的本意,的確是讓林懷嫣來做說客,卻沒想到秦雲見了人之後變成這樣,想必是因為瞧見了鞭痕。他一直都知道,秦雲是個心軟的人。
也罷,看看旁人的處境,也許能讓他對現況更清楚些。
程雲臻連個笑也扯不出來:“只是許久未見,有些傷感而已。”
如果君無渡讓他與林懷嫣見面,目的是震懾他,那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林懷嫣胳膊上的鞭痕……再聯想到他的消瘦,程雲臻怎麼會不明白,心神難寧。
在合歡宗,每次他噩夢醒來,又或者是被毒打後發了高燒的時候,永遠是林懷嫣在照顧他,支援他。
而他除了連累林懷嫣一起捱打,竟什麼也沒替他做過。
君無渡皺眉道:“你怎麼哭了?”
連日高壓逃跑,又被捉回,落入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再看見好友受苦而無能為力,程雲臻眼前一幕幕在回放,心裡酸脹得要命,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他的眉形本就是稍稍下撇,一蹙眉哭起來更是可憐,臉頰上亮晶晶的兩行下來。
君無渡見他哭得傷心,心神微亂,捏起他下巴給擦了兩下,指腹被滾燙淚水沾濕,是極為陌生的觸感。
“做錯了事還哭?”君無渡生氣又焦躁地道,“不許哭了!”
程雲臻亦覺得在君無渡面前哭是種恥辱的示弱之舉,很快止住眼淚。
君無渡道:“你只是看見他胳膊上的兩道鞭痕就哭成這樣,有朝一日若是輪到你自己呢?我又不是什麼兇神惡煞、青面獠牙的夜叉,至於如何待你的你也清楚,你老老實實地留在我身邊,有什麼不好?”
程雲臻一怔,知道他又在理論這次逃跑的事情,心中厭惡無比。
君無渡捏了他臉道:“說話!”
程雲臻已經沒了心力和他鬥嘴,眨了兩下濕漉漉的長睫,慢慢道:“主人我知錯了。我不會再跑了。”
君無渡實在難從那雙通紅水潤的雙眼中分辨出真心還是假意,但他知道一時也不能逼秦雲太緊,於是松開了手。
他冷聲道:“你再想跑,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從今日起,你不必再出門了,省得你又聯合誰去買什麼亂七八糟的藥吃。”
提到這個,程雲臻一愣,道:“楚九他無事吧。都是我的錯,求你不要懲罰他。還有十五週老闆他們……也一樣。”
君無渡低低地哼一聲:“你讓楚九直接交代,不就是認定我不會牽連於他?秦雲,你還算了解我,他們固然有錯,最該罰的人自然是你。”
程雲臻垂目低聲道:“是。”
君無渡又盯了他片刻,突然牛頭不對馬嘴地道:“你跑了就跑了,割頭發做什麼?”
這殘亂的頭發,時刻都在提醒他秦雲逃跑的事情,尤其想象著他拿刀割發的畫面,極不吉利。
程雲臻:“頭發太長,諸多不便。”
君無渡立刻想到他從前提過一次剪短,只是自己未曾允許,說不定是早就懷恨在心,一跑出去就迫不及待的弄短了。
“蓄回來,”君無渡臉色稍微陰沉地道,“現在這樣子實在醜死了。”
留下這句點評,他便撇下程雲臻離開了。
……
程雲臻原本以為君無渡說“蓄回來”,是讓他的頭發自然生長,那恐怕要等上十年才能回到原來那個長度。
不料沒過多久,有兩個男修上門來,說是來給他生發的。
這兩人說明來意後,程雲臻再和他們說話,他們一句話都不回答,只沉默地往程雲臻的頭發上抹東西。
片刻之後,他的頭發開始“噌噌”生長,程雲臻後背和胳膊被頭發迅速爬過,感到毛骨悚然,他本就是坐著的,一頭墨發很快就垂在地上,回到了原本的長度。
那兩人離開後,程雲臻坐在原地,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