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住,但畢竟也就巴掌大一塊地方,來來回回千百遍,何汐已經無聊到根據自己的步距計算出房間的周長,面積,三角函式……
護士給孟毓白開門的時候,何汐正站在窗邊——百葉窗起先還能拉開,前段時間被人換成了密不透風的布簾,四角都死死釘在牆上,站在窗邊也什麼都看不見。
何汐放下手裡的不鏽鋼水杯,聞聲回頭,剛好接觸到孟毓白的目光。
他面無表情,轉回了頭。
“指揮長您請坐……”
何汐聽著身後聒噪的聲音,背對著,一動不動,等大多數人都退出去,病房門再次關上,房間恢複了寂靜。
誰都沒有說話,偌大的病房落針可聞。
半晌,何汐終於回過身,看向坐在病床旁邊的孟毓白,旁邊還站著一個保鏢之類的人。
“指揮長,”何汐點了點頭,“您好。”
孟毓白重重咳嗽一聲,臉色算不上好看。
何汐當然不知道那天指揮車裡發生的事,看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說:“有什麼要緊事就請直說吧——我今天還沒有完成醫生規定的運動量呢。”
孟毓白鷹隼般的雙眼一直釘在他臉上,像是想要探尋什麼,不過何汐渾身上下除了病氣就是病氣,大病初癒,臉眼眶都比原先陷了幾分,嘴唇一張一合,之前好不容易恢複的一點血色也全無蹤影。
孟毓白終於收回那種目光,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你病好之後,留在總部幻研中心工作。”
何汐不想理會他,只是舉起杯子邊喝水邊聽著。
孟毓白掀起耷拉的眼皮:“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有啊,”何汐笑了笑,手腕上的金屬環落入孟毓白眼底,“不過又能怎麼樣呢?”
孟毓白沒什麼表情,不過總算舒心了幾分,語氣也稍稍和緩,“如果你完成指定的專案任務,當然也可以得到一定的獎勵——不過在此之前,何汐,你沒有人身自由。”
何汐不語,半晌,指著病房的門道,語調有些無奈:“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指揮長。不過即使您不允許我離開這家醫院,能不能把範圍修改一下,讓我可以到走廊上走一走呢?”
孟毓白冷哼:“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病房就是病房,一步也不能超過。”
何汐盯著他,那一瞬間他其實很想和程幼薇一樣翻個白眼。
“好吧,”他說,“但您應該知道,人的心情太過壓抑,是很難做出什麼有效的工作的,如果我因為這事得了抑鬱症,您也不會高興吧。”
但凡稍微瞭解何汐的人,都知道這話對他來說太沒有說服力——如果這世界上真有什麼能讓何汐抑鬱的事情,那就是宋鴻慈的鬼魂半夜飄到床頭逼他抽煙。
不過孟毓白偏偏就是那類最容易想不開的人,這麼多年靠著降壓藥挺過來,聽何汐這麼一說,設身處地一想,倒還真覺得這種壓抑的環境容易令人抑鬱。
孟毓白眉頭皺了起來,何汐不清楚他在做什麼激烈的心理鬥爭,總之指揮長大概考慮了三十秒,終於緩緩說道:“……你現在可以提出一個要求——僅限一個。”
何汐震驚之餘,想都不用想,脫口而出:“我要見盛濯。”
孟毓白一聽“盛濯”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渾身根根神經都緊繃了,條件反射道:“不行!”
何汐挑眉:“您說我可以提出唯一一個要求……”
孟毓白臉紅脖子粗,憋了半天:“……不行,換成別的!”
何汐咋舌,“那打個電話總可以吧,”他抬頭看了一眼時鐘,“而且現在是午休時間,正好不打擾他工作。”
指揮長臉上沒有表情,但何汐幾乎能切身感受到他心裡的驚濤駭浪,當他默數到第五十個數的時候,孟毓白終於咬著牙說道:“電話,限時五……三分鐘。”
旁邊的手下立馬用智腦撥號號碼,按下撥通鍵和擴音。
對面嘟嘟嘟響了許多聲卻沒人接聽,孟毓白道:“看來他在忙——我看你還是換成別的……”
“滴——”電話接通,對面傳來盛濯平靜中帶著幾分詫異的聲音,“喂,指揮長有事找我?”
何汐眼角笑意沒掩住,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打斷了其他人的話:“指揮長沒事,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