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俊美的臉沒有一絲表情,安靜站在那裡,彷彿面前這一切全都與他無關。
蔣鎔喉嚨裡像是塞了雞蛋一般,目光怔怔在何汐與地上之間轉了幾個來回,指著何汐,“你……你……”
何汐的笑容完全無所謂:“是我殺了他……打電話叫人來抓我吧。”
蔣鎔紅著眼眶,劇烈喘息著,不等他說,已經抬起手腕飛快開始撥號,可滴滴幾聲過後,電話中竟提示無訊號。
何汐這次也有些驚訝,不過他有些懶得管了,活動一下剛才舉槍舉累了的手腕,自顧自走到辦公桌旁,彷彿這是自家真皮沙發一般往人體工學椅上一坐,微仰著頭開始閉目養神。
那邊蔣鎔顧不得其他,接連著又撥了幾個號碼,無一例外都提示訊號中斷,像是進了無人區一樣。
蔣鎔面色陰沉地將智腦一摔,想要先過去將何汐制服住——雖然對方好像根本沒有任何要逃跑的打算——但這種訊號全無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他只得暫時放下這邊,匆匆走出門想檢視怎麼回事。
“咚——”
大地劇烈震顫一下,建築物轟然坍塌的巨響自遠而近傳來,蔣鎔腳步霎時一頓,何汐也睜開了眼,轉頭看向窗外。
原本就陰沉的天空不知什麼時候被一層黑壓壓的烏雲遮住了。
再仔細一看,那並不是烏雲,而是數量多到足以遮蔽天日的無人機和直升機的組合編隊。
辦公室內的喇叭一陣刺耳的鳴叫,下一瞬,孟毓白熟悉的聲音直透揚聲器傳來:“二號基地現已被我方全面佔領,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轟!”的一聲巨響從頭頂傳來,何汐眼前一陣天搖地動,繼而天花板上粉末簌簌抖落,半秒之後,吊燈嘩啦砸地,整面承重牆伴隨著鋼筋石塊擠壓碎裂的聲音,迎面倒了下來——
……
“……血壓正常……”
“……準備靜脈注射……”
意識模糊中,無數嘈雜的聲音在耳邊徘徊,何汐似乎短暫地睜開了眼,然而下一瞬就被無影燈刺眼的白光晃得眩暈,不等他聽清四面八方的喧嚷,思緒就再一次沉入到了深海之中。
只有恍惚中的那麼一瞬間,他腦中閃過一個格外清晰的念頭——盛濯在手術臺上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吧……
走廊上,“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陳醫生熟悉的聲音隔著病房門傳來:“病人這些天的情況已經比之前大有好轉,但是開胸的預後狀況仍然不算樂觀,可能會長時間地持續目前這種植物狀態,具體能否恢複受到許多複雜因素的影響……”
何汐恍恍惚惚地想:這說的是我?
不等他遲緩的思維給出一個答案,門已經被輕輕推開,聽不清是幾個人先後而入,總之何汐在一片黑暗中感覺到自己床前一下擠滿了人。
有盛濯嗎?他想要睜開眼看一看,可是眼皮不受控制,彷彿神經末梢被割斷了,那感覺有點類似於睡覺的時候鬼壓床。
一個沒聽過的中年男聲說道:“陳大夫,你能給我們一個大體的猜測嗎?醒來的機率大概有多少?——你知道,指揮長派我們來,我們是需要給出一個交代的。”
陳醫生有些為難,“這……根據我們專家組的會診,患者胸部遭受重擊而導致心髒驟停,異物刺穿心包,手術之後能夠維持生命體徵已經相當幸運了,我們認為恢複的機率比較低,一定要給出一個數字的話,那就是機率在百分之十以下,不會再高了。”
另外幾人沉默片刻,剛才說話的男子又開口:“知道了,我們會如實向高層轉達的——請您務必密切觀察這位病人的情況,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治療,一旦情況有變,請立即向我們傳達。”
幾人又相互交談幾句,先後離開了病房,腳步漸漸遠離。
陳醫生和另外幾名醫生送走上面的人,彼此說著話往回走,壓低的談話聲在icu走廊裡回蕩:
“到底是什麼人,上面這麼重視……”
“不是e巡察長的愛人麼……”
“都一個月了,還是沒什麼好轉的跡象……”
幾人揮揮手各自去忙了,陳醫生夾著資料夾經過護士站,對護士交代了幾句。
正在這時,護士站的呼叫鈴聲響了。
護士有些詫異地低頭看去,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陳醫生:“怎麼?”
護士結結巴巴指著虛擬螢幕上顯示的床號,“02?”
陳醫生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望向虛擬屏,“302”三個數字清清楚楚地寫著。
她扭頭就往走廊深處走過去,剛才出來的302房間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她一步跨入,只見潔白的病床上,何汐正緩慢地從床頭呼叫按鈕上縮回手,看見她進來,艱難地擠出一個沒有任何血色的微笑:“渴了,有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