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孟毓白的目光像是被prof. h那幾個字黏住了一般,無論如何也挪動不開,連眼睛也忘了眨。
他臉上分明沒有任何表情,可平白無故就彷彿多了幾分暮氣,他平時沉鬱陰鷙令人不敢直視,可此時此刻卻不難發現,他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裡面,其實已經有不少半白了。
辦公室裡的空氣如同凝固住了,孟毓白就那樣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裡,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就在秘書終於忍不住想要上前的時候,孟毓白突然開口了:“你出去吧。”
秘書微彎下腰覷著他的臉色,“您……”
孟毓白一擺手,那姿勢和平日發號施令時並沒有明顯不同,口氣居然也算得上平和:“出去吧——”他說,“讓通訊中心的人記得保密。”
秘書小心“哎”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推門出去了。
落日的餘暉越發晦暗不明,窗欞的豎影分割陰陽,孟毓白獨自坐在寬大的辦公椅裡。
這個基地總部雷厲風行一生的掌權者,此時像是陷入了漫長的發呆和沉思。
良久,孟毓白拿起桌上那瓶降壓藥,旋開瓶蓋,舉到嘴邊吞下了一片。
人類的戰爭其實是永無休止的,只不過有時被具象化為戰場上的裝甲車、直升機和各種熱武器而已。
當然,在這個時代,比熱武器殺傷力更大、使用更方便的粒子武器,已經成為了人類戰場上的新主角。
程幼薇對此功不可沒。
她在基地總部時就從未中斷過和江延的聯系,雖然沒有到二號基地參與工作,但私下和江延以及蔣鎔見過不少次面,甚至在幻研中心關於粒子武器的報告論文發布之前,二號基地的粒子工廠就接近竣工了。
但程幼薇這幾天沒有去那掛牌的農學研究所,相反,她和何汐待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
自從她還叫鐘微的時候,何汐就對這姑娘的脾性有相當深的瞭解,因此當有人敲門,開門之後外面站著程幼薇時,何汐內心是相當驚訝的。
“我可以進來嗎?”程幼薇面無表情地問。
何汐本來以為會是江延或是送東西的樓管,穿著睡衣,手裡還端著保溫杯,聞言眼睛略微眯了一下:
“我記得上次和你說過,待人處事要盡量尊重一點人情世故,”他的目光從程幼薇熨得沒有一絲褶的長裙擺裙擺上掠過,停在她空蕩蕩的雙手上,“不管是拜訪領導、同事還是親朋好友,都最好象徵性地……”
“我沒有領導,同事,也沒有你說的親朋好友,”程幼薇打斷了他,“如果你覺得你算是其中之一,那你可以指定禮物,我下次來的時候會順便帶給你的。”
何汐閉眼揉了揉太陽xue,長長地呼了口氣,一指屋裡,“行吧,那麻煩你下回帶著你的禮貌來好嗎,程小姐?”
程幼薇提著裙擺跨進門檻,徑直越過他走進客廳,何汐回身望著,彷彿從她後腦勺上看見了“神經病”三個字。
他不住搖頭,心道我可真是脾氣太好了,我怎麼就能不生氣呢?
他走到飲水機邊上,一邊給保溫杯倒水一邊嘆息似的問道:“什麼事?”
程幼薇道:“粒子渦旋的資料。”
何汐動作一停,回頭看她:“什麼?”
“渦旋資料,”程幼薇略微加重了語氣。
無形的窒息感從兩人中間彌漫開來,水聲嘩嘩,何汐手裡的保溫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滿了,剛燒開的水溢了出來,燙得他猛一縮手。
手背迅速紅了起來,他盯著自己的手彷彿感覺不到疼,半晌才一個激靈回過神,朝程幼薇打了個手勢匆匆走進洗手間。
水龍頭一開,水聲從衛生間緊閉的門裡傳出來,落到程幼薇耳朵裡。
她依舊面無表情,靜靜等著,直到門咔噠一響,何汐從衛生間走出來,燙傷的右手還攥著毛巾。
程幼薇不依不饒:“幫我把渦旋能量增強的調整資料寫下來——你記錄在u盤裡的我都看過了,但你親自除錯的最後那部分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何汐搖頭,說,“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