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汐下意識望向盛濯,卻發現對方也正在看自己,他目光深處一顫,收回了眼神。
“羈押處”名字好聽,但實際上就是舊時候的監獄,基地成立之後,秉持所謂“人道主義”原則,對許多以前的公共機構名稱都進行了修改,尤其是這類涉及暴力的機關,監獄改名為羈押處,看守所則改為臨時羈押處,本質上和從前無異。
韓若若繼續說道:“這張圖片拍攝於十年前,2y60年9月30日,畫面上羈押處前合影的這兩人是一對父子。他們在出獄的當天拍下了這張照片。”
“彼時,他們已經被羈押六年零五個月,逮捕理由是私自違法研究空間旅幻門中伽馬粒子的運動軌跡。”
這個故事在基地中其實已經廣為流傳。
這對父子不是基地公務員,只是城市中的普通居民,父親是一所高等學校的屋裡教授,兒子在畢業後,也成為了那所學校的教師。當時旅幻門禁令已經全面頒布,他們在郊區一處垃圾場租借了一間破舊的小屋,每天放學之後,就在那裡搭建旅幻門伽馬粒子模型。
後來在垃圾場周圍撿垃圾的一個流浪漢舉報了他們,電話打給城市治安大隊,證據確鑿,那對父子當天就被逮捕,流浪漢則得到了100000量子幣的賞金。
100000量子幣,等價代換成普通人常吃的營養劑,大概是300箱,1.5噸左右,代換成蔬菜中最廉價的土豆,則是將近兩百公斤。
這件事發生在禁令發行後不久,可謂開了舉報發家的先河,城市中一度颳起了挖掘旅幻門研究者的狂潮,無中生有栽贓嫁禍的案件更是數不勝數,據說那段時間城市治安大隊的舉報熱線一刻不停,三天兩頭就能看到治安隊警車停在某棟居民樓、某所學校、某家廢棄的工廠,帶走一名或幾名“犯罪嫌疑人”。
“據總部羈押處統計,自2y54年至2y60年,由於從事旅幻門地下研究被捕者有共有2217人,經過篩查,證據不足而釋放者有437人,餘下皆為從事旅幻門研究的科研人員。”
虛擬屏畫面切換,幾張城市圖片呈現在眾人面前,都是當時“舉報熱”時期的攝影,城市的居民樓、工廠廠房乃至醫院學校等建築上四處張貼了宣傳標語,上面是諸如“舉報有獎”“嚴厲打擊旅幻門偽科學研究”之類大字。
韓若若的聲音再次響起,尾調微微揚起,帶著一絲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驕傲:“直至公元2y60年七月,現在幻研中心的付問年所長帶領實驗室,以數學方法證明瞭h理論中的一個公式,繼而在此基礎上,全面科學地論證了h理論的正確性。”
“禁令時代落下了帷幕,數千名曾經的科研工作者被釋放——基地為他們發放了補助金和慰問金,並為他們提供工作崗位——如果他們願意接受。最初被捕的兩名科研人員,也就是畫面上剛才的父子,是關押時間最長,也是最早獲得釋放的,他們出獄的那一天,9月30日,我們現在通俗地稱為‘自由日’。”
韓若若平時羞澀,大概也是提前不知做了多少準備,演講得相當繪聲繪色,十幾歲的孩子們本就對旅幻門感興趣,盡皆聽得入迷,一雙雙明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緊緊盯著那方螢幕上變幻的畫面。
何汐靜靜看著,場館裡有些熱,他將圍巾解了幾圈摘下來,隨意搭在臂彎裡,站得累了,後背靠上冰涼的牆壁,略帶疲憊地微微合上了眼。
盛濯在黑暗裡注視著他,不動聲色,眼底有微光隱隱閃爍。
韓若若的解說結束了第一部分,很快來到第二部分,畫面一閃,螢幕上出現一個巨大的日期,帶有立體效果地懸浮在眾人眼前——1月13日。
人群中的大人皆不言語,孩子們則頓時爆發出一陣激動的竊竊私語。
韓若若的聲音微帶笑意:“相信同學們都知道這個特殊的日子,是的,2y60年1月12日,就是基地總部收到署名‘h’的第一封郵件的日子。”
她緩緩說道:“這一天距今已經過去將近十一年,但當時的場景,直到現在還有許多目睹者難以忘懷。”
“那天是一個早上,基地總部通訊處的辦公智腦上發出了提示音,顯示收到一封郵件。通訊處是基地指揮中心的下屬機構,負責接收來自基地內部以及城市中各部門的訊息,並及時傳達上級各部門,並將上級指令返回。不過除此之外,通訊處還有另一個職能,就是接收居民的建議和意見,整理之後反饋給基地領導。”
“這些來自普通公民的郵件之中的資訊十分駁雜,通訊員通常不會逐個檢視,只是選擇性地開啟,因此直到二十天後,第三封署名為‘h’的郵件傳送到基地,有人向基地傳送旅幻門研究成果這件事才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