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視線並不露骨,但也算不上十分含蓄。切水果的時候看的是手,炒菜的時候看的是腰,現在……
每次還要找一個正當的理由,除非沒有理由——那樣連找都不用找了。
盛濯闔眸片刻,輕輕偏開了臉。
看又怎樣,讓他看。
終於換好睡衣,盛濯坐著床邊目送何汐,看他推門,卻突然說了句:“我以前也是不會把鏡子擺在床頭的。”
何汐微愕,但沒有回頭,盛濯聲音略低了些,道:“只是後來有個人對我說,如果害怕,那就自己去把害怕的東西嚇跑。他還說他要以身為範。”
聽起來蠢萌蠢萌的。
何汐啞然失笑,有些無奈:“那他後來真的把鏡子正對床頭了?”
盛濯話音停了片刻,數秒後才淡淡道:“……我不知道。”
何汐沒再說話,半晌,盛濯道:“晚安。”
何汐淺淺一笑,幫他開啟小夜燈:“晚安。”
第二天又是週末,盛濯和康複中心的dr. niro 約好,照例陪何汐去做記憶按摩治療。
“何汐的氣色似乎好了一些。巡察長,聽說e巡察組受到反□□襲擊,你受了傷,已經恢複了嗎?”
dr. niro早就把儀器準備妥當等著兩人,關切問道。
盛濯頷首:“好多了,謝謝。”
dr. niro咋舌,心道和e巡察長這樣惜言如金的人日日相處,何汐竟然到現在都沒有憋壞,看這兩個人交流得融洽無間,不禁感嘆老話有理,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請兩人坐下,工作智腦上顯示出一頁複雜的分析報告:“我們這段時間對何汐的血樣進行了強針對性分析,根據血象基本可以確定,貧血是由於一種系統性造血障礙引起的。這種病症並不常見,根據我們的研究,可以認為是長期暴露在旅幻門輻射中導致的。不過你們不用擔心,何汐的症狀並不嚴重,雖然沒有特效藥,但使用現有的抗貧血藥物也能夠遏制病情,還是有希望治癒的。”
盛濯接過藥,何汐笑道:“我還真是藥罐子一個。”
dr. niro哈哈一笑,擺手道:“何汐,巡察長看起來都比你上心多了。怎麼樣,做了這麼多次記憶按摩,這些天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事?”
何汐無奈苦笑:“事情沒想起多少,噩夢倒是做得比以前多了——這算是記憶恢複的前兆嗎?”
dr. niro摸著下巴思考片刻,鄭重點點頭:“你這樣一說,我確實想起之前有一個相似的病例,那名患者在記憶恢複前也有一段反複做噩夢的時期,或許噩夢可以理解為一種感性的記憶重組過程。何汐,謝謝你提醒了我,今晚我就要回去改論文了。”
何汐忍俊不禁,dr. niro又道:“你可以留心夢的內容,如果有某些特殊的場景或特殊的人物反複出現,一定不要輕易放過,順藤摸瓜或許就能想起一段往事。”
何汐細細回憶了一下,許多夢都是醒來就忘了,他能想起來的為數不多的內容,也都是一些浮光掠影的殘片,一閃而逝,捉不住也看不清,之所以說是噩夢,是因為那些畫面無一例外都灰暗無比,夢裡的天好像從來沒有晴過,沉沉壓在他心口,使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戴上記憶按摩的裝置,顯示屏上的波段殘破,如同一張七零八落的心電圖。
dr. niro照常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不過他不願破壞病人的情緒,很快又用輕松的語氣和何汐閑聊起來。
他餘光不經意掃到盛濯,盛濯一言不發,只是盯著顯示屏看。
dr. niro道:“巡察長,有什麼問題嗎?”
盛濯彷彿恍了一下神,搖搖頭,半晌道:“這臺裝置可以測試人記憶的完整程度?”
dr. niro一愣,繼而語帶自豪:“可以這麼說,這可以算是是我們團隊最尖端的技術了。”頓了頓,他又斟酌著說道,“不過測試人腦記憶本來就是極為困難的,現階段這項技術只能用於整體的記憶測試,也就是說測試程度較為粗略,對於末梢記憶的感知還無能為力。”
盛濯沒接話,智腦電話又響了起來。
盛濯常聯系的朋友不多,電話一般和工作有關,平心而論,他不想在自己的休息日處理公事,特別是現在。
他猶豫半秒想要掛掉,但最後還是看了一眼來電人。
指揮長。
盛濯眉峰挑了起來。
旁邊兩人都感受到了巡察長莫名的低氣壓,dr. niro不敢說話,何汐只是覺得盛濯帶刺的模樣不多見,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怎麼了?”他嘴角一翹,不知哪來的靈犀,“不會是指揮長來查崗吧,你都休假了。”
盛濯:“……”
盛濯:“沒事,你繼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