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日光融融,整片“雪地”都被映照得金黃通透,偶爾還能瞥見一些飛在雲朵中的奇異鳥類,惡鬼看得目不轉睛,甚至伸手進雲裡攪了攪。
只有飄渺的煙氣飄蕩出來。
劍士搖了搖頭,繼續向上飛去,耳邊傳來撲稜稜的翅膀拍打聲,他轉過頭,正好看見一隊羽毛如同火焰的鳥從自己身旁飛過,它們瞳孔金黃,身上掉下朵朵火焰,融入雲朵之中,看見劍士,也只是微微調整了飛行路線,徑自越過他去,飛進一層透明的黃色薄膜裡不見了。
黑死牟便也站到了那層黃色薄膜跟前,他並不猶豫,傾身踏入,下一秒,男人就踩上了地面。
這是一間石室,看上去已經廢棄很久了,溫度驟然陰涼,滿地草色蔥蘢,幾塊石碑孤零零立在滿地荒草叢中,聽得到外面非常喧鬧,一大波人熙熙攘攘,正在吵嚷著什麼——
不過繼國巖勝的注意力全不在此,他只注意到那個閤眼坐在石碑跟前的赤發劍士。
繼國緣一的刀橫放在膝頭,頭頂敞著一扇天窗,日光灑進來,斑駁的樹影正落在斑紋劍士的眼眉,金光細碎跳動,當兄長的那方不期然想起他和緣一因為玩耍倦怠、兩人四仰八叉睡在走廊上的那個下午。
黑死牟向前踏出一步,他的弟弟似有所感,緩緩睜眼,緣一看見他,表情並不意外,只淡淡露出笑容。
“兄長大人。”他如此說道。
接著使用日之呼吸的劍士便站起來,收刀入鞘,主動上前幾步,拉住兄長的手——這四百年下來,曾經的劍士終於略懂一些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情緒——黑死牟明顯動容,他仍用人類時期的面容,與緣一對視,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竟都微笑起來。
外面的熙攘聲越來越大。
當弟弟的終於回過神來,看樣子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咱們得趕快離開這裡!”
當兄長的卻不解其意:“怎麼——”
一大幫奇形怪狀的家夥沖了進來。
為首的是幾個人類,他們腰間後背都掛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手裡端著長槍短炮,或金屬或叫不出名字的材質在日光下反射出潤澤昂貴的光。
後面那些家夥裝備或許沒有他們那麼奇怪,但自身長相顯然彌補了這一點,有的眼生雙瞳,有的頭頂獸耳,有的身後拖著十幾根毛茸茸的尾巴,靈器更是上上下下,嗡嗡亂飛,對著站在石室中間的兩人就是一通咔嚓咔嚓。
他們一邊湧上來,嘴裡還一邊嚷嚷著什麼,出現率較高的幾個關鍵詞是:金丹、新的金丹、從那要啥啥沒有的破爛地界兒出來的!怎麼跟緣一一個樣?蘇瘋狗呢、姓蘇的成元神了,你等著天上下刀子吧、別t擠我、要打出去打——
還有一隻羽毛五彩繽紛的鳥正抓著爪子裡的杆子,對著跟蘇元曜手裡一樣的金屬薄片大聲嚷嚷:“各位道友好!咱們現在已經到地方了!想讓主播去採訪新晉金丹前輩修行心得的道友請扣1!打賞靈石會更快哦~”
黑死牟暈頭轉向,看見的聽見的全都對這個戰國時期的武士造成了嚴重沖擊,他的弟弟頓了頓,幹脆一把拽起兄長的手,兩人一前一後,雙腳騰空,徑自飛出了石室的天窗!
下方的人類和妖怪驚呼連連,那隻五顏六色的鳥更是大急,爪子拎著金屬薄片就跟著兩人飛了出來,鳥喙上下開合,繼續嚷嚷:“前輩!前輩!就問個問題!一個問題——”
兩個金丹越飛越快,將那隻鳥徹底甩在身後,聒噪聲終至不可聽聞,上弦壹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但到後來,他竟然有些想笑。
繼國巖勝轉過臉,看他的弟弟,緣一的嘴角也是翹著的。
於是兩人哈哈大笑,什麼武士的架子、劍士的風度,在這一刻都被拋之腦後,他們越笑越暢快,風遠遠地將笑聲傳出了好幾裡地,地面上好些生靈,也不禁抬起頭來看笑聲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