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手好閑的富家子弟坐在高頭大馬上,馬蹄噠噠地越過整條街道。
張懷遠看見自己最小的師弟回過頭來,夕陽映得他的黑眸閃閃發光。
“我有一個主意。”蘇十七宣佈道。
兩人行動了一番,確認從橘家的大門看過來,就能把蘇十七表演的場地盡收眼底後,便隨意歸置出小半個地盤。
當師兄的把外面裹的衣衫脫下來,扔到地上,勉強做成個討錢的布兜樣子,自己站在後頭,看師弟輕咳一聲,抬起手中的劍。
就跟以往無數次一樣,星光當即投射到了那把普通的鐵劍上。
細碎光點開始沉浮,舞劍的青年一舉手一抬足,星辰的光芒也隨之跳躍舞動——
這是連天皇陛下都看直了眼的劍舞,長安來的使節十分得意,個個恨不得把蘇十七當成個寶捧起來。
街上來往的眾人也不遑多讓。
他們本來對這兩個年輕人佔據交通要道十分不滿,但星光一起,就連自認為見過不少世面的貴族子弟都想伸著脖子長長見識。
這一帶當即被裡三層外三層包了個嚴實。
外圍的人看,只能從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上看見漏出的丁點星光,以及裡麵人群接連起伏的驚嘆。
張懷遠滿頭大汗,他好不容易擠到一個能觀望到對面大門的角落,踮著腳朝那邊張望,正好看見大門張開了一條縫。
一隻素白的手挑著燈,朝最熱鬧的地方照過來。
當師兄的心中大定,他跳起來揮揮手,但是人群將他的動作完全擋住了。
張懷遠只能又一路擠回去,向正舞得興起的師弟腳下投了一塊石子。
對方的動作頓了頓,隨即星光便黯淡下來,四周的人都發出半失望半滿足的喟嘆聲。
有不少眼睛仍粘在青袍的陰陽師身上,看樣子很希望他能再表演幾個節目。
橘宅的大門響了一聲,似乎有人將合上的門閂再次啟開。
張懷遠先前見過的那隻素白手腕的主人提著燈走了出來,又恭敬轉身,為身後的女子照亮腳底。
女人在小袖和單衣外加了一件唐裳,頭發只簡單梳攏成姬發式,這對貴族女子而言並不是非常正式的打扮。
然而她神色疲倦,眼底青黑,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她年輕時一定也自有一番風姿。
圍觀人群僵了一僵,隨即立刻作鳥獸散。
場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兩個陰陽師,還有那個被踩了一腳的布兜,裡面零零碎碎放了一些銅錢,看樣子是看舞劍的人留下的。
女人帶著家僕,娉娉婷婷來到二人面前,竟然還朝這兩個身份低微的陰陽師略鞠了一躬。
“二位,小兒聽見了你們的動靜。”
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容,眼眉也浮起魚尾紋。
“他常年臥病,二位可否賞光,進來舞劍,替他解個悶呢?”
年紀較大的那個,看上去立即就想答應,但年輕的那個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
“夫人,並非是我們不想,但周圍的傳言說,橘少爺似乎不太喜歡外人靠近……”
他說得很委婉,但女人仍舊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會支付相應的錢數,”她的神色冷淡下來,“你們遊走賣藝,不就是為了這個?”
女人拂袖而去。
年長的那個有些不知所措,但年輕的那個給他使了個眼色,年長那方這才急匆匆邁步,捧起劍作小廝狀,一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