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媛依然勸她,從時間可行性到她父母的心思,再到高考的重要,幾乎都講了個遍。
鄭星瀝只是安靜聽著也不反駁,等她說完才真心實意地道:“謝謝您,但我是真的想幫家裡一點兒忙。”
小姑娘目光認真,儼然下定了決心。施媛就此啞了聲,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多犟,她比誰都清楚。
“您知道附近有什麼招收兼職的正規店鋪嗎?”鄭星瀝想了想又補充,“價格低些也沒關系,主要就是時間方面,因為我還要上學,所以最好是節假日再去的那種。”
“不不不。”施媛搖搖頭,“用不著去店裡,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家教。”
“家教?”
“對,時間合適,價格也公道,最主要的是你還可以看書學習。”
鄭星瀝有些遲疑:“可是,我才高三。”
“巧了不是。”施媛笑,指了指前邊,“我兒子沈戍,就那個。今年在複讀,性子皮得狠,正好缺個人管著他自習看書,我覺得你正合適。”
鄭星瀝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沈戍正坐在辦公桌旁,背挺得筆直,側臉線條流暢,神色透出幾分認真,手指靈活地轉著筆。
看起來和施媛說的“皮”沒有太大幹系。
沈戍似乎對視線很敏感,很快就轉過臉來。
鄭星瀝被逮個正著,稍慌亂地垂下眸:“謝謝阿姨,但還是算了,我成績也算不得很好。”
她能看出來,施媛是為了照顧自己的情況,這份家教需要是假,幫助才是真。
“你不用這麼快做決定的,可以好好想想,我覺得比其他工作更加適合你。”
鄭星瀝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一方面,做家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價格合理,對她的學習影響也最小,她很心動;另一方面,施媛提出這事兒是出於好意,真的讓她借竿子往上爬,又著實像道德綁架,她覺得很無恥。
沒等鄭星瀝糾結出什麼,調解室的工作已經宣告結束。
結果如她所料,鄭喬生攬下了債務。
他們家開了很多年的店,今年剛全款買了房,留下這二十萬準備慢慢裝修房子的,現如今一切都歸了零。
鄭星瀝抓著方薈的手,一點點捂熱她冰涼的指尖,絲毫不顧及在場的人,生氣地沖鄭喬生:“你如果再繼續這樣,就一個人過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鄭喬生這些年被各路親戚纏著,不知道褪掉了多少血。
現在新生活沒有了,屬於他們的家也沒有了。所有關於未來的憧憬,都在這場難言的禍事裡徹底粉碎。
鄭喬生滿身的頹廢,看著眼前的妻女也忍不住紅了眼,伸手摸了摸她們的頭發:“對不起,不會了,以後一定不會了。”
鄭星瀝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呢?
她給出的答案是在那個秋天的傍晚。
鄭喬生就站在她們面前,門外的風吹動他的發,露出根底的銀。他臉上的表情既愧疚又難過,落在她頭上的大掌寬厚溫柔,
她第一次發覺,這個撐起大半輩子家的“懦弱”父親,已經不再強大。
可他眼裡的光又是如此堅定,沒有被“對不起”。
於是她拽下鄭喬生的手,聲音輕慢亦有萬般肯定:“沒關系的爸爸,我們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