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正對,慢慢抬手,覆上她的後背,含笑一句:“賀知意,不要喜歡我了。”
賀知意懵懂,剛想發問,卻聽賀臨禮轉變了話語:“愛我好不好?”
“賀知意,你愛我吧。”
玻璃窗外的陽光突然刺得人眼睛發疼,耳膜在突如其來的嗡鳴中接收著斷斷續續的音節,空氣裡漂浮的塵埃突然有了重量,壓得舌根發麻。
賀知意想說的話被盡數抽空。
她餘光瞥見窗簾被風掀起又垂落,影子在地板上重複著破碎的折線,鐘擺的滴答聲正在無限拉長,好像替代了她的心跳。
賀臨禮慢慢枕上了她的膝蓋。
“賀知意,我沒多少感情分給外人,包括賀任和我已經死去的母親。”
賀臨禮嗓音低沉,話語卻像寒冬裡未融的冰稜,字字剮蹭著耳膜,不帶一絲溫度,他的每個音節都精準剖開溫情,露出底下森白的理性骨骼,凍得人指尖發顫。
賀知意俯身看他,見他神色從容,全然沒了先前的悲傷模樣,她輕瞥一眼便收回視線,一時無話。
“得知我母親死訊的那天,我獨自坐了一夜,一直到次日淩晨五點,但當時腦子裡充斥著的,都是競賽規則和相關試題。”
“那天的早餐不對胃口,競賽的裁判也讓人不爽,隔天就是決賽,下午還有一場,比賽一場接著一場。”
“那天也困得要死,一直只想睡覺,所以比賽結束,一個人睡了兩天。”
賀臨禮一連把話說完,賀知意全程安靜聽著,可她隱約察覺到別樣的情緒。
賀臨禮是難過的。
難過得失眠一整夜,難過到記得具體到淩晨幾點,難過到看什麼都不順心,因為情緒過於深刻,所以那天經歷的事情全部歷歷在目,仿如昨日。
他是賀任的驕傲,是賀家今後的唯一繼承人,自幼被當成精英培養,各種競賽一場接一場,只機械性連軸在轉。
那次比賽結束睡了兩天,大概也代表他只有兩天時間好好難過,只有兩天時間去感受並接受母親離世的悲傷。
“我媽的死不是意外。”
賀知意聞言一僵。
“許淵一直知道真相,但他那時幫著賀任,瞞了我很長時間。”
“所以我們之間算不上誤會,我媽的事本就跟他無關,是他自己一直記在心上,覺得對我有所虧欠。”
賀知意垂眸,枕在她膝上的賀臨禮轉眼,恰好與她對視。
賀臨禮忽的勾唇:“不過要真欠著什麼,現在也還清了。”
賀知意不明所以,賀臨禮懂她,沒再繼續捉弄人,但他調換了身位,從賀知意膝上離開,轉而坐到她的身邊,趁勢將人攬進懷中。
賀知意猝不及防,見他一臉正經,抿唇受著,賀臨禮沒有逾矩,摸著她的頭溫聲補了一句。
“賀任想要我媽手裡的股份。”
這句話代表著什麼,或是由此跟上面那些話結合能聯想到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即使只是聯姻,即使互不相愛,但至少夫妻一場,至少還有賀臨禮這個兒子。賀知意不敢相信,賀任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
她埋著頭沉默,賀臨禮把她那些個心思猜個透頂。他摸上她小巧軟嫩的耳垂,輕輕揉著,繼續補充。
“不是誰都配為人父母,或是配做優秀的伴侶。賀知意,就連你那個親爹都想把你賣給我。”
親爹?賣?給賀臨禮?
賀知意直起身,抬手撐開與他的距離,她不解盯著賀臨禮看。
賀臨禮摸上她的臉,語氣頗有些寵溺。
“你沒聽錯,把你‘賣’給我,換懷城南區一塊地。”
“你在你親爹那裡,就值一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