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賀知意看起來真的傷得不輕,又或是眼下的場景不再適合爭執,賀任當下並沒有反駁徐秋的話。
他沉默著,朝母女二人走近,試圖扶賀知意起身,徐秋見狀也忙伸手攙扶,卻都被賀知意有意避開。
賀知意忍著疼痛慢慢起身,後一瘸一拐朝著門口挪去,徐秋知道這其中緣由,流著淚默默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賀知意坐在那個亭子中。
徐秋蹲在她面前哽咽:“知意,都怪我,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知意……”
賀知意忍痛抬手,揪著袖口給徐秋擦臉,沉默看著徐秋道歉,看著她臉上那平日裡精緻的妝容因為淚水暈開。
賀知意自己同樣面色慘白,卻還是笑了起來:“我不怪你,母親。”
她突然感受到徐秋的愛了,或許又不是愛,只是過分自責的歉疚。但足夠了。
“本來就是你們救了我,是我對不起你們,什麼都沒做好。”
所以現在要被丟下,重新變成一個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知意,你做的很好,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我今天才知道你賀任給你打過電話,都是我的錯。”
“知意,我不會拋棄你的,不會的。”
徐秋鄭重而又認真地向她承諾。
賀知意替她擦臉的手抖個不停,徐秋有所察覺,越發傷心起來,顫顫巍巍握住了賀知意的手,將其放在自己的臉頰一側,又開始喃喃著道歉。
賀知意由著她動作。
其實她都要忘記了,上一次這麼信誓旦旦向她承諾的人,早早就撒手人寰,留她一個人在孤兒院,日日夜夜被關在潮濕陰暗的禁閉室。
她不怪他們,她誰也不怪。
救護車來得很快。
賀知意到醫院做了全身檢查,確認肩膀脫臼、腳踝扭傷,額頭劃開的傷口也縫了幾針,此外並沒有什麼大礙。
但她還是辦理了住院手續。
徐秋本想留下來陪她,被她勸了回去。她確實想自己靜一靜,但也覺得徐秋跟賀任之間,需要留出時間再說說話。
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味,房間外病人疼痛的嗚咽哼唧,家屬的悽悽啼啼,偶爾有孩童刺耳的哭喊聲,還有廣播裡叫號的聲音。
醫院總是這樣,吵嚷、混雜、又壓抑。
她討厭醫院,一直都很討厭,她也待膩了。可眼下這裡卻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待一待的地方。
深夜漸漸來臨,周圍也逐漸安靜一些。她就在這樣的環境中沉沉睡了過去,她祈願,祈願一切只是噩夢,祈願明天醒來,一切可以恢複如常。
但事實並非做夢。
等賀知意醒來時,病床周圍已經坐滿了人,只唯獨不見徐秋,在座的一行人中,除了賀任,賀知意還認識一人,就是之前賀臨禮指給她的律師。
許淵。
“賀小姐,方便的話,後續要麻煩您配合一下。”
說話的人正是許淵,賀知意並不討厭他,她沉默著點頭,有其他律師攜帶相關檔案,許淵負責從中輔助。
經確認賀知意本人神智清醒,意願真實。
在取得送養方和收養方同意的前提下,徵得賀知意本人同意,尊重雙方共同意願,收養協議解除,斷絕領養關系。
所有的資料都已備好,手續齊全,最終只需要賀知意本人簽字,賀知意全程一言不發,事事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