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嘴中的話為何越來越荒唐!
有的男人從人群中離開站遠了些,不想摻和這亂象。
他們算是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落選了。學問不紮實倒是次要了,他們怕是連禾城誰做主都不知道,不然怎麼敢這樣堂而皇之地欺辱女子?
有的男人不離開,他們選擇站了出來。有人是看不去男子漢大丈夫欺負女子的卑劣行徑。有的人想在任職前維護下未來的同僚,方便以後拉關系,有的人卻是為了自身利益選擇站出來。
“好了!你們現在說得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個穿著短打粗布麻衣的威武男人站了出來,他直接站到顧婉與顧虎妮身前。
顧婉看著來人,怔了片刻後,問:“顧叔,您怎麼在這?”
顧虎妮也認出了來人,正是他們顧氏一族的現任族長顧昱。瞧著他樣子像是來維護她們的,她咧開嘴呲著大牙對顧昱爽朗一笑:
“顧叔,您也來看榜啊,您在哪?搞不好我們以後要一起共事哩!”
顧昱回頭看了這兩個族裡的小丫頭片子笑了笑,他倒是沒估計錯,這倆膽大敢捅破天的小姑娘敢來科考。
他對著她們點點頭:“我在文科第四。”
回答完,顧昱又瞪向人群裡最先出聲的那位男人,怒道:“趙三叔,您過了!欺負我顧家小輩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沖我和我爹來,我們顧氏族老在家裡恭候您大駕!”
被人點出來指責的趙三叔漲紅著臉走出來,說:“賢侄嚴重了,這件小事那裡就鬧到讓族老出面。我不過是為男子鳴不平罷了,女子溫柔賢淑節儉持家才是正途,哪裡好出來拋頭露面?”
“長此以往,禾城的女子豈不都要不安於室了?”
顧昱沒被趙三叔的歪理帶走,他會扯大旗,難不成他就不會了?
冷笑兩聲,顧昱說:“女子怎麼了?女子也姓顧,是我顧家的骨血!小子巴不得族裡再有像婉娘和虎妮這樣有出息的好姑娘!”
“我顧氏一族男子考上女子也考上,豈不是說明顧氏文風鼎盛,家風清正!再說了以後孩子既有當官的爹又有當官的娘,日子過得那才叫一個舒服,以後幹什麼都能順順利利!”
“不是我說您,趙三叔。趙氏怎麼就長不出讀書的根苗?是你趙氏一族無德無才?還是趙氏一族都是您這樣的人?”
顧昱懟完人,轉身不理趙三叔青白的臉色,招呼被他擋在背後的兩個小丫頭,說:“今日是我們顧氏一族的好日子,榜上有名者,我們顧家男子有四人,女子有你們兩人。族裡正殺雞溫酒要擺宴席呢,婉娘,虎妮,現在和我回去,我們吃席去!”
從未被族裡維護過的兩個姑娘都有些懵,顧婉和顧虎妮連聲應好,跟著顧昱身後離開城主府門口。
顧婉與顧虎妮手拉手跟在顧昱身後,她們腳下這會兒還飄著呢!
她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欺負了,卻是第一次明確感受到家族的保護。
以女子身份,憑借女子的身份被血親維護出頭,面對流言蜚語唇槍舌劍,她們不再先是受到指責,再被保護,而是直接有人出面替她們擋住了外面的風雨!
顧婉聽見她身邊的顧虎妮低聲對她,說:“阿婉,我謝謝你拉我讀書。這還沒當官呢,讀書的好處我就體驗到了。”
“嗯。”顧婉低聲應了一句,實話說她現在又覺得自己做夢了,這身上有了功名,還未當值就受用了好處。
她低下頭笑了,不敢讓任何人,哪怕是顧虎妮看見她此刻臉上的表情。
顧婉低著頭無聲地獰笑著,帶著痛快與怨毒!
她想這就是功名啊!她爹求了一輩子沒有得到過的功名,他企圖扶持傻兒子也沒機會得到的功名!
原來榜上有名的感覺會是這樣暢快,顧婉悟了,怪不得男人要扭曲女子無才就是德的聖人言,把她們關進家裡!
這樣爽快的好事,得了的人當然不想把機會讓出去!
明明考中的喜事,卻在顧婉心裡釀製成了又一淵怨毒的深潭。
她在恨父母的階段又更上了一層,她憎恨著禾城以外的世道。顧婉不懂她們女人為什麼要活得如此痛苦悲慘?
顧婉的疑問沒人為她解答,她也不會對外傾吐。
哪怕在顧氏在為她們中舉的酒宴上,顧婉面上笑著,卻能感覺到自己內心越來越扭曲。
望著族人一個個前倨後恭的嘴臉,顧婉莫名想掀了桌子在席上發瘋。可想想就算是她發了瘋,因為自己身上有功名,這些人也會為她的舉動找藉口打圓場,顧婉就覺得沒意思。
族裡的宴席結束,顧婉扶著酒喝多了傻笑不停的顧虎妮回了她家。
對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顧虎妮,在油燈的昏黃燈光下,顧婉才對著她吐露心聲:
“虎妮,能讀書能考功名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