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是她過於糊塗,沒有搞清楚那戶部尚書和聞瑎的關系,但隨著記憶恢複,她倒是忽然想起眼前的這位長公主與聞瑎並不對付。
真是天助我也,如今她不過孑然一身,依舊沒什麼好怕的了,不過是一條命而已,只要能把那聞瑎拉下馬。周屏奴眼中閃過幾絲癲狂,本來姣好的面容因此顯得有幾分猙獰之色。
周屏奴忍著全身無力,艱難地撐起身子行禮,不過隨意行動便覺得呼吸困難,她想要發聲,可是長時間未曾說話,聲音已經嘶啞,說話仿若刀刮,但她不肯放棄,終於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
謝瑚郎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周屏奴,此人若是細看,的確與聞瑎那人有幾分相似。
聞瑎是女人,那個如今京城炙手可熱的聞侍郎是女人。她想到近段時間聞瑎的所為,恍然大悟。
謝瑚郎命人看住周屏奴,不讓她離開這件屋子,也不讓她有任何洩露這秘密的機會。
那日,謝瑚郎罕見地沒有練功,反而坐在屋內沉思。
天色漸暗,落日的餘暉灑在謝瑚郎的身上,她的神色多了幾分柔和,謝瑚郎看著手上比尋常男子還要厚的硬繭,忽而爽朗一笑。
怪不得,怪不得那位聞侍郎會提議讓女子入朝當政。
謝瑚郎早沒了對聞瑎的厭惡,反而多了一絲昔昔相惜之感。
當初她救下此婦人,的確是想要給聞瑎下些絆子。但如今聞瑎所做之事,她不僅喜聞樂見,甚至想要舉雙手支援。
謝瑚郎對著身邊的侍女低聲吩咐,心裡默唸,到底是對不起了,不過,你的命是我救的,再由我拿走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聞瑎,當初對你多有得罪,如今本公主幫你一把,也算是補償了。
太興五年,二月下旬。聖旨昭告天下,將在全國修建五所女子學堂,其中一所便在京城。
辱罵者有之,贊嘆者有之,但並不妨礙這條政令的實行。又因為各方利益,世家權貴爭破頭都要擠進官家所辦的女子學堂。
或許此時這件事並不意味著女子便能同男人一般入仕,但也確確實實邁出了改變的第一步。
三月初三,上巳節。
京郊,春意盎然,萬物複蘇。踏青嬉戲,遊人如織。
微風拂面,樹下成蔭。遊人或互訴情意,或共賞春色,或對酒賦詩,或相互傾訴衷腸。
兩人並未事先商榷,但聞瑎一身白銀絲暗紋長袍,宋端亦然如此。
結伴而行,路過之處,引起了不少姑娘側目。
宋端看著聞瑎,笑著問她,“你今日邀我春遊,怎不去湖邊垂釣了?”他還記得六年前,上巳節那天,聞瑎也是這身穿著,不過那時候,是他邀約,但卻被聞瑎拒絕了。
原來他也記得。
聞瑎唇角微揚,笑道:“我初見師兄的時候,便想著,師兄你這樣貌身段,定是有不少姑娘傾慕。而且唇又薄,肯定是個薄情郎君。”
珩屺原是這麼想自己的嗎?宋端眨巴了下眼,長長的睫毛顫著,那雙嫵媚的丹鳳眼間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不過現在她是知道了,自己是弄錯了。
清眸流盼,撩人而不自知,聞瑎眉眼彎彎,對著他挑了下眉,彷彿無意地問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師兄,你何時知我是女子?”
“前年臘月。”
果然如此啊,聞瑎笑著看向宋端,怪不得師兄那時候的態度有些不對。聞瑎沒有問宋端是如何知道的,現在再談此事已經沒有意義了。
初見乍驚歡,久處亦怦然。
聞瑎看著宋端,彎眉淺笑,眼明亮了幾分。
人生苦短,試一下又有何妨。
聞瑎定定看著他,雙頰染上稍稍緋紅,眼睛含笑,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說出了很久之前便想要說的那句:“宋端,我心悅你。”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有一瞬間的失神,不過瞬間,他的眼睛便越來越亮。
宋端的眼眸彎起來,灼灼若桃花。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蜻蜓點水。
聞瑎聽到他在耳邊輕聲道:“我亦然。”
春日暖陽,微風拂柳,呼吸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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