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一載未見,淩木那雙原是橢圓的杏仁兒眼兒,也帶上幾分銳利,臉上輪廓愈加清晰,雖稚氣未脫,不過也算長成了一個成熟的少年。
他解釋完後,才看到崔盈懷中抱著的孩子,頓時睜大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先前他只當是娘子拿的行禮。
崔盈自是瞧見他這吃驚模樣,笑了笑,面上好似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這是我兒子,冬至那天生得,我給他取了名兒,叫崔畫九。”
姓崔,淩木呆滯了一會兒,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在涼州蟄伏這麼久,自然也是知道蔣家家主重金尋醫之事。
“小公子的名字真應景,娘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希望威遠鏢局的人能送我去龜息國,我娘想必在那邊等了我許久了。”
說起此事,淩木看了一眼外頭,“娘子隨小的到內室說話吧。”
到了內室,淩木猛地給崔盈跪下了,叫她心底一凸,“好端端的。”
“娘子,龜息國前些日子發生內亂,國內立時狼煙四起,只怕那邊情勢不大妙。”
崔盈聽到這個訊息,黛眉緊蹙,內亂?不過龜息乃是大魏屬國,向來對大魏唯命是從,俯首稱臣,如今大魏四分五裂,龜息國此時生亂,只怕是別有用心。
“這哪裡怨得了你,同你有什麼關系,快起來。”
“當時是小的去查探,回來同娘子您說龜息國風景秀美,毗鄰大魏卻又不受戰火侵襲,適宜避難的。”
“戰事瞬息萬變,你又不是神仙,豈能料到。”
崔盈伸手,想要扶他起來,又抱著孩子,實在是不便極了。
淩木便起身,同她商議如今該何去何從,崔盈問他道:“我如今不過是四處飄泊,也不知這戰亂,何時能停?耽誤之急是先尋我娘。”
一面想自己如今身邊每個幫手,四處走動,若是遇上叛軍亦或魏軍,亦或其他流寇逃兵……她得僱兩個高手護送自己才行,只是還得讓這二人不起歪心思卻是難。
威遠鏢局的人是可以考慮,不然她也不會進來,如今遇到淩木,卻是可以另做打算。
畢竟她不想動那筆被她藏起來的財富。
於是不動聲色問起淩木近來打算,淩木只道自己現下跟著大師兄四處走鏢,直到前些日子,鄭大人才來信說時機到了,讓他接應娘子。
至於當年投軍的念頭,被大師兄一頓教訓給止住了,投軍,投哪路軍?現下有大大小小十多路兵馬,他們都打著各式各樣的旗號。
什麼匡扶社稷,勤王救駕,清君側……今日你的腦袋掉了,明日他被射殺,說不清最後誰會勝。
做個遊走於諸勢力之外的,是最好,淩木並無封侯拜相的野心,只是想為他視同阿姊的素縈報仇。
大師兄提點了他幾句,說左右最後洛邑那位公主,不會有好下場,他倒不如先等等再看。
看看最後是哪路軍能攻進洛邑,他再去不遲,不然豈不是枉自送了性命。
“娘子若是不嫌棄小的武藝平平,便讓小的還跟在身邊做個車夫吧。”
崔盈並未推拒,她現下的確是需要個可靠信得過的人,來護送她,至於武藝平平……淩木的武藝對付個三五小毛賊是夠用的,不過她想的是,他那大師兄能否出手?
看在這小子的份上,想來不成問題。
——
承平五年春末,攝政公主同蔣家家主大婚。
三月後,少帝崩,溯本追源,昔日平王乃是高祖血脈,魏宣帝親子,經大理寺官員查明,當年景王府大火一事,另有隱情,是以平王重登大寶,承繼正統。
改年號新成,這是魏朝最後一位帝王,後世稱魏哀帝。
魏鸞受不住諸位藩王的夾攻,心中雖恨他們口口聲聲匡扶社稷,實行的不過是叛賊所為,卻還是不得不向老盟友求救。
她同蔣鳴錚的婚約,不過是個各懷鬼胎的情急之舉。
意在告訴各位藩王:本宮先前只是任性一下,這天下還是魏氏的天下,如今一個血脈純正的皇子即位,國舅輔政,你們總不能打什麼旗號攻過來了吧,不然就是亂臣賊子,要遺臭萬年的。
這詔書一出,諸藩王和節度使中,有些倒是動搖了,畢竟遺臭萬年的名聲,是會被記進;史書。
穆元承看到這詔書時只是冷笑兩聲,隨後將其擲到香爐中焚燒殆盡,她倒是個能屈能伸的。
“五郎你怎麼看?”
側目垂問立於右方首位的胞弟,穆元驍神情肅穆,目光冰冷,好似沒個人氣了,“聽憑兄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