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驍……”
“兄長是要食言而肥嗎?”
穆元驍握觚之掌驟然青筋畢露,隨著戰事焦灼,他無暇分身,兄長說派人去救阿盈,卻遲遲不曾得手,他一日一日陷入那日夢魘之中。
他的新婚妻子,被人使計擄走,而他卻苦尋無果,是他的無能,在阿盈離去後,這種恥辱無時無刻不警醒著他,夜中輾轉難眠。
後為了兄長,為了大計,他只得忍耐,以廝殺消解愁鬱。
他也明白,想從看守森嚴的涼州,救出阿盈無非是痴人說夢,並非他妄自菲薄,只因……兄長派了人後,他疑心兄長不肯上心,私底下也曾私率人馬夜闖涼州城。
有道是築高牆,緩積糧,蔣家有心爭一爭天下共主之位,他們的大本營自然是無天兵鐵騎,難以入關。
那次他違抗兄長之命,在涼州吃了大虧,他帶去的人,只有他僥幸活了下來。
同時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兄長大發雷霆,並揚言那女子妖孽,倒不如死了還好。
許是因蔣鳴錚被人當作案板上的羔羊,受了好大罪過,也許是蔣家人趁著定州佈防疏漏,才成功救回自己;
讓蔣鳴錚在涼州的佈防上,十分謹慎,嚴密周全,莫說一隊人馬,連只鳥兒也飛不過城池上空。
除非……定州大軍兵臨城下,用絕對的武力,破開那道高三丈的玄鐵大門。
可真當兵臨城下那一日,他的阿盈,焉能有命活,她將是蔣家用來抵抗定州兵馬的第一道護身符。
“那你要為兄如何?阿驍,你不是孩子了。”
穆元承闔眸,他並非不想替弟弟救出夫人,可他盡力了,此事十分棘手,其實若是阿驍表現出不那般在意那女子,想必還有轉圜之機。
“薊城一戰,死了不少兄弟,你替為兄領著去分發撫恤銀子。”
“飛書上所說,你讓為兄再想想,定會有法子。”
穆元驍一雙腳跟生根了般,邁不開步子,直到兄長拍了拍他肩膀,他才吐了一口氣,緩緩道,“知道了,阿盈的事,還勞兄長費心。”
看著胞弟離開的身影,另一人掀簾進來,摺扇在手心一拍,“五爺走遠了?”
穆元承摁摁眉心,“嗯,我讓他去分派撫恤銀子。”
“是該讓五爺瞧瞧,那一張張年邁孱弱的面孔,叫五爺回味一番,薊城究竟死了多少人。”
公孫無用摺扇掀著簾子,看著外頭穆元驍走遠的身影,努了努嘴,他還當進來會瞧見兄弟二人劍拔弩張。
“你不是去整理城中庶務了,怎的又回來了?”
“某憂心主上大計,實在無心理事,五爺有主上這般兄長,當真是順遂,誰知卻與碰上禍水紅顏,果真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兒。”
他這謀臣,素來是個笑面虎的性子,沒個三兩事兒,斷不會在這裡同他話家常。
“若是主上遲遲拿不出主意,五爺也不知會如何?若是當年七爺並其他弟兄還在,主上還能有個分憂的手足。”
公孫無沉吟半刻佯作憂心道。
穆元承心知他這是過來拿主意了,抬眼覷他,“那先生道如何?才能解了這困局。”
果不其然,聞言公孫無立時笑眯眯道,“那就要看主上狠不狠得下心了。”
穆元承心裡本就隱隱有主意,只不過,他又覺若是被小弟知曉,只怕要兄弟反目了,是以,聽到心腹這話時,眼皮都不曾掀。
“我倒是能狠心,就是怕五郎聽了,受不住,我娘年紀大了,只想兒孫環繞,兒子們和睦。”
“這事兒好辦,蔣鳴錚那廝,慣來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又對五少夫人,有覬覦之心,若是這廝,在夫人産下麟兒後,獸性大發,夫人抵死不從,五爺傷心欲絕之下,只怕恨不得踏平涼州城。”
他這主意,穆元承聽了,只覺有些卑劣,可肚裡幾經咀嚼,卻發現,實在可行。
“我那侄兒……”
先前那婦人嫁與小弟,穆元承在禮堂上,也是真心祝福二人,只是不知是這婦人不詳,還是煞星命格,竟大婚夜被人擄去,營救她又廢了不少兵將,穆元承一開始,本就並未多喜歡這弟媳,後來也不過是依著弟弟性子。
聽到主上還在憂心侄兒,公孫無倒是不笑了,凝眉道:
“只能怨小公子實在生不逢時,主上切莫誤了大計才是,昔日勾踐自刎沖陣,亦或張巡獻妾填饑,皆是為大計成,自然許多……只能舍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