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輕聲細語,“回老太太話,這位喚作盈孃的小娘子,像是前些日子才進宅子裡的,大人吩咐要我們好生伺候著,說是……說是……”
“他說什麼了?”
“說是未過門夫人,若是奴婢們不仔細伺候,便不用在府裡當差了。”
李大娘大驚,“秀之當真是這麼說的?”
丫鬟見她臉色不好,又怕自己說錯了,仔細思索了一番,回話道:“大人是這樣說得,奴婢不敢胡謅。”
“他糊塗,這丫頭落難,便是顧念當年的情分收留在府中,認作義妹也好,什麼未過門的夫人!你快帶我去找秀之!這才過上幾天好日子,他便這般肆意妄為。”
李大娘吩咐丫鬟趕緊帶她去找兒子,丫鬟稟說這些日子大人公事繁忙,若非日落西山,是斷斷不會回府的。
“那等他回來,你帶我過去,我倒是要問問他,究竟要發昏到幾時。”
黃昏之際,鄭秀之才行色匆匆從大理寺回來,下人們擺好膳食,崔盈並未等他,早就用上了,他見狀也不惱。
“在府中住得可慣?”
“尚可。”
鄭秀之見她眉眼冷淡,心中熱切宛若碳火碰冰,一瞬被冷了半個心窩,不過須臾間,他自我開解,現下他們二人之間並無旁人,他有的是功夫來暖她。
可到底難耐醋意,“自是比不得穆家錦衣玉食,也是委屈盈娘了。”
崔盈輕掃了他一眼,秀美瑩白的臉上似笑非笑,那雙瀲灩美目掛著譏誚之色,“你心中有數便好。”
鄭秀之被她這一噎,心頭一哽,又怕傷及二人近日好不容易挽回些,岌岌可危的情分,並未與她爭辯,早知是冷臉,他還偏生要試探一二。
而後二人各自用膳,都不曾再開口交談,外頭丫鬟來稟說是老太太要見老爺。
聽到自己娘要見自己,鄭秀之便估摸到她要問什麼,放下碗箸,對崔盈道:“盈娘,我先去見我娘。”
“腿長在你身上,難不成我還能攔得住。”
“你……罷了罷了,頌月,聞星好好伺候娘子,我去去就回。”在一旁的兩個丫鬟忙領命應聲。
這廂鄭秀之穿過長廊昏暗甬道,到了他孃的院裡,門口兩個掌燈的婢女見是他來,忙上前行禮,其中不乏痴纏眼神。
他進屋便見他娘一副三堂會審的模樣,身邊立著幾個丫鬟。
“娘,你叫兒子過來所為何事?兒子今夜還有公文要看,這些日子實在是忙。”
只聽李大娘冷哼一聲,“公文?那公文叫崔盈?你天天盯著她瞧是不是,你從我肚裡爬出去,我還能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
鄭秀之被自己親娘擠兌,臉上青紅不斷,辯解道:“真的是大理寺那邊案子,哪有娘說得這般……這般……”
“你老孃我眼睛是瞎了,心可不盲,我一聽她聲音就知道是什麼人了,秀之,你跟娘說老實話,她是怎麼到咱家來了,你不是說她被崔老爺送到高門大戶當小了嗎?”
“那戶人家行事不仁,將她給趕了出來,當日若是沒有她,哪裡有我們母子今日,兒子這才接她入府。”
鄭秀之官袍未褪,俯身將桌上飯菜端到他娘跟前,將竹箸塞到他娘手中,輕聲說道:“娘,這是您最愛吃的栗子雞,您快用些。”
李大娘好不容易握緊了筷子,開始摸索眼前飯菜,丫鬟要上前喂飯,一筷子嫩滑噴香的雞肉遞到嘴邊,卻被訓斥了一番。
“老婆子自己會吃,連飯都得人喂還不如死了算了。”
鄭秀之無奈,“娘,她們也不過是做好分內之事,兒子每月給她們發了月例銀子,您眼睛不便,讓丫鬟們伺候著用些也好。”
“你少扯遠了,我還沒問完,盈娘對咱娘倆是有恩,你接到府中,娘也不說什麼,只是你為何對下人們說她是你未過門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