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承聽弟弟此言,先是不解,後沿著他視線,發現他那視之如命的愛妾裹著塊煙粉輕紗,雖並未在城樓,卻是探頭探腦,擠在城門口熙熙攘攘人群中,朝著五郎招手,不由蹙眉,“你那心肝教你寵壞了,不好好在府中養胎,非要出來相送,也不帶個丫鬟,腹中孩兒若是有個好歹,她如何交差,娘定會罰她。”
話音未落,便見弟弟策馬離隊朝著城門方向去,穆二郎氣急高呼,“五郎!你幹什麼去!!!”
穆元錦見他二哥又被五哥落了面子,好一個渾人怕橫將,橫將怕木頭,忍不住嬉笑,上前奚落,“舉手長勞勞,二情同依依,五哥與表妹兩個有情人難舍難分,二哥只知練兵打仗,又如何能懂,哈哈哈哈!”
他這話說罷,就被穆元承睨了一眼,“倒是不知錦郎何時通了情竅,不會是你送蟈蟈那婢子吧,中人之姿,身份微賤,也不知你瞧上她什麼了?你年紀輕,又不曾涉足風月,這婢子想必是狐媚於你,意在拿嬌抬價。”
“二哥,鶯鶯清麗如蘭,根本不屑與我這般浪蕩公子,沾上幹系,哪裡又會拿嬌抬價,你何故貶損她,二哥你沒見過真情,我可見過。”
穆元錦聳眉耷眼,臭著臉,活像被人潑了好大盆髒水般,辯駁了幾句後,驅馬前去,不欲與其同行。
“嘿,你們這兩個小兔崽子。”
這廂崔盈見穆元驍從隊伍出列,策馬回身時,身邊人群騷動,“這位小將軍是何人?這般英姿勃發,想來該有些名氣才是。”
“聽說是國公爺家那個養了許多年,不怎麼出府的五郎。”
“啊,你們說得可是那個老國公壽宴上,十歲了,卻連祖父都不會叫的傻子?”
“對對對,就是他。”
“陛下怎麼派這種人出征,這不是瞎胡鬧嗎?”
“待會兒那些回鶻還以為我們魏朝無人了,連傻子都派去打仗。”
“瞧著不像是個傻的啊……”
崔盈站在人堆兒裡,聽她們你一言我一句詆毀貶損穆元驍,火氣蹭的便上來了,“他善弓使槍,武藝過人,如何不能徵戰沙場,他將要去漠北殺敵保家衛國,爾等竟在人後作踐他,公主與皇太子尚在城樓,若是稟明,爾等便是動搖軍心,是殺頭之罪;將士們還未走遠,聽到未爾等之言,想必寒心。”
“這位小娘子,我們只是說了幾句實話,你怎生這般兇。”
忽的被崔盈一通排揎,幾個婦人挽著菜籃子這才打量她,只見其衣著一襲鵝黃小衫,月白輕透繡花裙,斜紮了條粗辮兒,頭披煙粉薄紗,一雙桃花眸子瞪得大大的,怒視眾人,目光盈盈,柔媚清豔。
“你們這麼能耐,怎麼不上戰場啊,你們可以用你們的唾沫星子溺斃敵軍。”
她小嘴一張一合,說些氣死人的話。
“你這小娼婦再說一遍,看你妖裡妖氣的模樣,就曉得你不是良家女子。”
“你是嫉妒我生得比你貌美吧,長舌婦。”
崔盈才懶得理會她這造謠,反唇相譏,將那婦人說得臉青一片,她見崔盈小腹微凸,眼睛一轉,上前就要來動手打她。
崔盈自然不是等著捱打的主兒,還不待那婦人伸手來,她便先抬手打了她一耳光。
“你這小娼婦敢打老孃!婊子養得下作玩意兒。”
穆元驍到跟前時,正巧崔盈在一女戰三虎,只見她一手抓人頭發,一手擰人乳_房,還空出一腳來踢人。
“阿盈……小心孩兒。”
崔盈忽聽上空有人弱聲,頓了頓道,見是穆元驍,立時撒手,等穆元驍下馬,她立時嚶嚶嚶哭泣撲進他懷中,“表哥,你怎的又回來了,這群長舌婦辱罵於你,阿盈自是不能忍受,便與她們口角相爭,誰知她們竟說我是婊子養得娼婦,是我腹中孩兒是野種,我……嗚嗚嗚……”
見她這般委屈,穆元驍自是心疼,面前幾個婦人見他身量高大,深眸挺鼻,看人時目光沉沉,頗有一種兇煞氣,心生怯意,“這位將軍,我們……”
“只是誤會……”
“對對對,都是誤會,再說,您娘子可沒在我們手裡吃虧……,看她給我打得,頭發都給小婦人扯了不少。”
這等騷亂,自然引起城樓上的魏鸞注意,她領著浩浩蕩蕩的官員家眷下來。
魏鸞見是她,心底覺著有些惹笑,不過顧忌現下場合,也只得忍住,佯裝二人不相識,問穆元驍,“不知前鋒官何故離隊?懷中女子又是何人?”
“是我,是下官的表妹,送下官出征,她們說下官是傻子,表妹這才跟人打起來了。”
他說話慣來不利索,崔盈讓他鬆手,又哭哭啼啼將方才之事給說了一遍,大太太見是她,忙出來道,“殿下,我兒心智卻是與常人不同,不過他亦是一心報效朝廷,忠肝赤膽啊,這幾個婦人竟背後貶損我兒,求殿下做主。”
“阿盈乃我兒貴妾,因已有身孕五個月,臣婦怕她有個差錯,這才不帶她出府,誰知她對我兒用情頗深,這才偷偷相送,又聽這幾個婦人貶損我兒,這才動手,絕非是故意生事啊,我兒亦是見她被這幾個婦人毆打,這才離隊,還望殿下_體恤。”
大太太生怕魏鸞降罪,忙不疊出來解釋。
魏鸞道無事,念事出有由,讓穆元驍速速歸隊,若再有下次軍法處置,至於這幾個婦人,命內侍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後讓孟氏將崔盈帶回府。
殊不知在官員中的鄭秀之,窺見全程,袖中的手險些將掌中血肉掐爛。
傻子,你最好是死在漠北!休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