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而看著一旁當壁花的侍劍,也是來氣,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你楞在這兒作甚,擾了你們爺清淨,我看就是你將你家爺帶壞了,去外頭,把前院後院裡裡外外,都仔仔細細給我打掃一遍。”
“奴才沒有……”
侍劍還欲為自己爭辯兩句,被大太太一個眼風一掃,
“是,太太。”
接著撓撓頭,跑了出去。
“行了,你先歇著吧,娘先回去了。”
大太太孟氏摁著又開始疼的額角,青姑攙著她走出了院子,寬慰道: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太太何必和驍哥兒置氣,他便是往日舌根子不好,說話也是這般憨直,再說五郎君心裡是念著您的,他那小家裡,就算了您進去,連二爺都沒算上,先前五郎君醒了,是不是隻對著您 有個笑臉。”
那倒是,孟氏心中舒坦了幾分,其實她對小兒子,真的要求不高。
打蛇打七寸,青姑自幼跟在孟氏身邊,自然懂怎麼說讓孟氏舒心,也知自家娘子,並非真的跟兒子生氣,不過就是今日五郎君說些渾話,娘子一時受不住,娘子這心底是感激那丫頭救了驍哥兒,可這心底又覺著,這丫頭配不上驍哥兒這般中意。
說到底,這位小娘子,在太太眼中差了那麼一點身份。
崔盈還留在福壽齋,原來她是不想笑,可直到她給穆元驍喂羹時,穆元驍神情困惑地問她,“娘怎麼又走了?爺說錯話了?”
“不曾,不曾。”
崔盈捂著嘴輕笑,不過想起適才穆元驍對大太太所言,不由問道:“五爺為何想阿盈做五爺的正妻,五爺知道正妻意味著什麼嗎?”
穆元驍若有所思,將適才他娘說得那番話說了出來。
崔盈暗笑,唔,是聰慧了些,都會摘抄運用句子了,也許真的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表哥,魏朝律規定,妾室不可扶正,阿盈這輩子從踏進公府,做了你的妾室起,再無可能成為你的正妻了,明白嗎?”
“再而言之,往日我許是還能奢望祈求一翻,如今倒是不想了。”
不過穆元驍耳朵裡,顯然只能聽見些他愛聽得,他長眉輕蹙,抿唇像是陷入什麼沉思中。
屋外倏地起風了,日光也黯淡起來,二人一時竟都不曾說話……
昭仁二十九年,夏至,本該是雷雨季,卻朗日高懸。
過兩日便是府中八娘子穆婉清的出閣日。
按說這時聘書,禮書,迎書;納採、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三書六禮下來,少說也得籌備個小半年。
可穆婉清才剛及笄不久,又是公府這樣的人家,四太太又這麼疼她,怎麼會如此快便出嫁。
晨起坐在梳妝臺,崔盈邊想著這事兒,邊看著鏡中的自己,慨嘆道,竟也十九歲了,這具身體也快到現世那個年齡了。
她用犀牛角梳,梳著頭,看著銅鏡中的女郎青絲如瀑,明眸皓齒,勾唇一笑,不可方物,可她細品之下,發覺這笑意盡是諂媚,眼中虛無空洞,她記得她日日晨起都有梳妝,也有照鏡,怎的今日,鏡中人如此可怖。
她猛地將銅鏡扣回梳妝臺面,啪一聲響動。
“娘子?你怎麼了?”
芙蕖不解,躬身詢問。
“無事,這銅鏡照著,覺得自己醜了些。”
“今日娘子想梳什麼樣式的發髻?要帶釵,還是簪花,或是單別篦子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