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鶯心覺,若不是追隨公主,只怕,她也會是另一個芙蕖。
也算是看穿芙蕖的心思,崔盈整理著摘下的幃帽,自嘲般笑了笑,倒是她高估了“主僕情”,隨她去吧。
城門口,喧鬧聲不絕於耳,崔盈本在假睞,當聽到一陣痛呼,才忍不住,掀開簾子。
那邊府中的家丁正跟守門侍衛核對出城門資訊。
“怎麼回事?”
不遠處,一婦人正撲在瘦得皮包骨的孩子身上,死死護住,在她身下空隙的孩子,像是急劇快速地啃著什麼東西,吞嚥聲響得可怕,地上有幾塊極小的青綠色渣滓,幾個蓬頭垢面的人正對婦人拳打腳踢,還有去拉婦人的,他們呼哧急促,也像是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
“回娘子的話,有幾個流民在搶野菜餅。”
車夫回話道,一邊擔憂,“流民是越來越多了,京中糧價也漲了,要不是小的,並家裡的婦人在府裡當差……”
“野菜餅?”
“就是桑葉摻點粟米小麥,揉成一團的餅子。”
那明明就是野菜團,哪裡有粟米小麥,她眼神好得很,崔盈心下一痛,端起小桌上的點心,想讓家丁給那對母子送去。
琉璃盞還沒有端出馬車視窗,就被紅鶯死死握住手腕,隨即一把拉下簾子,擋住視線,“娘子,這是做什麼?”
“她們……很可憐……我做不到。”冷眼旁觀,崔盈盯著手中裝點心的琉璃盞失神。
“娘子!沒有雷霆手段,就不要有菩薩心腸,娘子可知城外頭有多少流民?”
紅鶯握住她手腕將琉璃盞放回桌上,十分強硬。
“數萬人,還有人源源不斷地從西南逃過來,蝗災過後,便是大水,而朝廷賑災糧在魏渠,為水匪所劫,西南境內已餓殍千裡,人間煉獄,易子而食的慘象比比皆是,地方官早就全被暴民們砍殺在府衙之內。”
“朝廷不管嗎?!”
崔盈驚怒。
“不是已經派了水師提督去剿匪了嗎。”
隨機冷哼一聲,“這下可真是賊喊捉賊。”
賊喊捉賊?崔盈怔仲,此話何意?不過紅鶯並未再多說此事,而是接著上一茬。
“若是娘子,適才拿出那琉璃盞的點心給那對婦人,只怕在這東城門口就得生出事端。”
未盡之意,她已瞭然於胸。
她掀開簾子,看著城外密密麻麻圍在城牆腳的流民,望著她的馬車,像一隻隻眼睛綠瑩瑩的狼,不由黛眉輕蹙。
轉而道:“此等招攬民心的好時候,殿下何不……”
崔盈收起那點悲天憫人,談起正事,還未等紅鶯反應過來,她又自言自語道:“治標不治本。”
紅鶯還算是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望著地上那對母女,狠心別過頭去,給了她們食物也是守不住,神情漠然,卻是篤定道。
“殿下絕不會坐視不理的。”
崔盈頷首,隨即吩咐馬夫,“換條路吧。”
車夫換了條更快隱蔽安全地去皇覺寺的路,面前這些餓瘋了的流民,絕不是帶出的幾個護院隨從可以抵擋。
車車掉頭,崔盈卻再一次掀開簾子,回望了一下那對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