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她見過穆元驍對待下人丫頭婆子們的輕慢與乖戾,便是自幼跟著他的侍劍,也是抬腳就踹,惹著了他的丫頭,叫人捆了打,他不是沒脾氣,也不是芙蕖見到的那般至純至性的良人,芙蕖所瞧見的,不過是她小心翼翼維護討好,費盡心思伺候,才讓他“喜愛”的假象。
她既有自己的心思,那便隨她去,日後也不過是個不相幹的人罷了。
“娘子,東寧府的書信。”
紅鶯拿著崔父寄來的書信,路過芙蕖身側時聽見她的嘀咕聲,眉眼間閃過一絲暗色,不由質疑,崔娘子連貼身大丫鬟都馴服不了,如何能壓住商行的人。
崔盈接過信後,將信中崔父的話看了又看。
崔父在信中道:
吾女盈娘聰穎過人,為父深感欣慰……
大概就是先表揚了一下她跟六皇子搭上線,還在國公府站穩了腳跟,不愧是他的閨女,然後又明裡暗裡地問,能不能往六皇子的後院塞個女兒過來。
同時也吹噓了一下自己的家底,算是曬曬入場資本。
崔盈心中愈發嫌惡這個古代的生身之父,在現代時,她是個孤兒,也曾渴望過父母之愛子。
現如今倒是明白,天底下,並非所有的父親母親都一心為了孩子考慮。
“看來,崔老爺並非完全信任娘子。”
紅鶯見她神色晦暗不明,接過信來,崔父雖然表達了欣喜若狂之意,不過倒是老狐貍出身,反複追問崔盈跟六皇子搭上線的細節,以及提出六皇子和穆家似乎面和心不和,穆二郎的意思,未必是六皇子的意思。
崔父遠在東寧府,對這上京的局勢倒是還算洞悉,崔盈勾起嘴角,戲謔地笑了笑。
看來他這賣女兒來走姻親關系的手段,還有些厲害。
不過她倒是不曾想過一次就讓崔父相信自己,再說,她還有幾個嫡出的兄弟,崔父可沒那麼容易讓她來掌管崔家的産業。
她得再找個崔父信得過的人,來佐證她崔盈的說辭,不假。
“我待字閨中時,性情孤僻,並不得我父親喜愛,是以,他不信我也是尋常事。”
“那娘子答應主子之事……可如何是好?三月之期將近,主子雖通情理,可若有人隨便許諾誆騙於她……只怕叫她死都算是痛快事了。”
紅鶯沉吟半晌道,算是警告崔盈。
這個“同事”讓崔盈感覺壓力很大,經過她這些天的觀察,這個紅鶯算是多功能複合型人才,仿寫書畫還只是她的技能之一,還精通藥理,上次在公主的寢殿內,公主逗弄她說下毒了。
雖然最後是虛驚一場,不過她覺得公主把紅鶯放她身邊,如果她崔盈敢搞小動作,隨時能讓這個“複合型人才”幹掉自己。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崔盈淡淡道,她心中已有盤算。
“那就靜待娘子佳音了。”
她如此,紅鶯一時也就作罷,開始伺候起她來,這幾日給她診脈,說她這身子上次落水受寒,雖不大妨事,偏生她平日裡吃食上生冷不忌。
恐有後患,她在這些日子給她調養調養身子。
此時安瀾院中。
“郎君,你回來了。”見穆元承踏進門,岑芙下意識將散落的幾綹鬢發別過耳間,擺出端莊的模樣,甚至還想下榻去迎。
可惜,她這胎生産傷了根本,實在是有心無力。
岑芙已於昭仁二十九年,正月裡誕下了一對龍鳳胎,本是大喜事,該闔府歡慶。
只不過,女孩兒一落地便臉色青紫,半刻鐘就咽氣了,男孩兒哭聲跟小貓兒似的,精細地養著,養了兩三個月,前幾日夜裡還是一場倒春寒,那小東西就出氣多,進氣少了。
穆元承的臉色,亦是猶如被臘月裡的雪給凍僵了一般陰沉青黑。
這可是他第一個孩子,還是長子,怕是撐不過百日,在懷上這個孩子之前,他甚至想過,百日宴上準備那些物件,讓孩子抓周。
究竟是承繼他的衣缽,還是像夫人一樣,學富五車,日後科舉入仕……不過都是妄想罷了。
這孩子能活,就不錯了。
養著岑芙形容枯槁的模樣,穆元承試探的話,又憋了回去。
漱芳之事,應當與夫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