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可曾疲乏了?”孟氏笑問。
穆元驍頷首著打了個哈欠,今日先是一動不動在哪兒坐了一兩個時辰,後又與蔣鳴錚這夥兒人打了一架,折騰許久,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難免倦怠。
“侍劍你家爺累了,快送爺會滄浪閣休息。”
孟氏這分明是想把穆元驍支開,支開幹什麼?那肯定是懲罰她這個“惹事精”啊,她滿心倉皇,甚至有些害怕。
她哀求的眼神看向穆元驍,穆元驍被她這麼一看,不由停了步伐,等崔盈說話,他的眼底依舊那麼澄淨明亮,有些不是人間疾苦,崔盈頭一次痛恨起來他的不諳世事。
“五郎?”
孟氏催促,侍劍已經看懂了大夫人的意思,心中略微同情崔盈,卻仍舊拉著他家五爺走了。
等穆元驍走後,孟氏神情並未有多大變化,身上的氣勢卻是一厲,她慢條斯理的吃完一盞茶後,“你過來。”
“是,是……”
崔盈語調顫抖著,並竭力讓自己鎮定些,自從上次罰跪後,她也十分畏懼孟氏之威。
啪!!!
一記響亮清脆的耳光扇在她臉上,錦繡堂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不過須臾間,她瑩白的臉頰就浮現出五指分明的手掌印,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崔盈腦子嗡嗡嗡作響。
她有股名叫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臉頰過疼,甚至不敢用手去碰,眼中滿是不服與仇視,她卻側著臉藏匿了這種眼神,為什麼每次都是她,她之所以把自己弄進這座規矩重重的國公府,不是為了來受罪的!!!帶著枷鎖的錦衣玉食,頭上懸著利劍的榮華富貴,她要不起!
“若非今日事大,本夫人打你都嫌髒手。”
孟氏收回手掌,語氣冷淡。
“自你入五郎後院後,未曾為五郎繁衍子嗣,本夫人就當五郎不通人事,不與你計較,這次五郎聽你之言出府垂釣,又生事端,莫非你是五郎的災星不成,五郎自幼心智純善,並未對其他女子流露心意,唯獨對你還算親熱,即便你使了些手段,也甚要緊,本夫人這才抬舉了你,不曾想是行錯了道。”
災星,你才是災星!你全家都是災星!你早年剋夫,所以丈夫早死,你中年克子,所以長子絕嗣,幼子腦疾,崔盈很想當場表演發瘋發癲,只是看著錦繡堂滿室的丫鬟,和孟氏近身的幾個身強體健的僕婦,直至十指陷入掌心,傳來痛意,才強按心中怨憤。
她還不想死,她沒有喪失理智。
噗通,她最後終於還是跪下了,為自己辯駁,“太太息怒,婢妾原是像著太太在病中,若是能吃上五爺釣上一尾魚,定能敞懷,婢妾聽說許多病灶都是積鬱成疾,若是能使人常能開懷,必定百病全消,婢妾以為,五爺願意出府,時日久了,若能結交上一兩位摯友,漸漸地……好起來也未可知,太太掛心五爺多年,不就是為了五爺,他性子孤僻了些……”
她想說孟氏不就是愁她兒子是個傻的,一沒個朋友,二娶不到個門當戶對的閨秀嗎,如果她目的是讓穆五郎漸漸變得像個正常人,那孟氏沒理由來罰她怪罪她。
“你倒是費心了。”
許是覺著崔盈這番說辭,有幾分說到她心坎上,孟氏怒容稍斂,不過還有一事,“你對五郎如此上心,難怪五郎也願意為了你在我跟前扯謊,他往日在我面前可從來不會使這些小招數,唉,果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本夫人幹脆讓你做五郎的正妻罷?”
崔盈哪裡敢接茬,孟氏現在心裡無外乎就是一種心理,手把手費盡心血帶大的兒子為了一個玩意兒跟自己謊話連篇,怎麼可能舒坦。
她膝行到孟氏面前,“婢妾不敢,婢妾不敢,太太誤會了,五爺怎會為了婢妾在太太跟前扯謊,五爺是極孝順的,他是怕太太您擔心,太太本就在病中,若是聽到個五爺有個山高水低的,不是更病上加病嗎,他是為了太太著想,婢妾哪有兒值得五爺在太太跟前扯謊。”
“山高水低?”
這詞兒不吉利,聽得孟氏直皺眉,崔盈忍著疼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婢妾說錯話,五爺是個有大福氣的,哪裡來的山高水低,是外頭的糟心事兒,五爺不欲說與您聽罷了。”
這話終於叫孟氏心裡舒坦了,“今日之事,雖是因你鬧著要出府而起,不過事發突然,那些水匪神出鬼沒也怨不得你,既你已知道教訓了,那就作罷吧,日後切莫再老是挑唆著五郎要出府了,妾室就要守著妾室的規矩。”
“是,婢妾知道了。”
崔盈說話間覺得涼絲絲的空氣呼進口中,都叫她疼的厲害,她心中不服,孟氏這樣溺愛幼子,全將錯推到旁人身上也就罷了,她管不著,不過推到她身上,她就不依了。
這公府她一天都不想多呆,她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隻螻蟻,什麼往上爬,做到五少夫人,都是痴人說夢,都穆元驍那個模樣,完全是不可能的。
她要從這公府大撈一筆,然後出去逍遙快活,有了銀子什麼都好說,至於後臺靠山,總會有的。
等崔盈披著月色,回滄浪閣時,芙蕖和小喜迎上來,瞧見她臉頰上的指印淤青,倒吸一口涼氣,“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沒事。”
崔盈神色如常,還在寧國公府她不會在面上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孟氏誠然有她的立場與封建時代成長起來的觀念,她卻不是古代這些被馴化的可憐人,她討厭孟氏,厭煩了這座府邸,一個不會心疼人的傻子也不值得她留戀什麼。
她在自己院中,靜默地敷完藥,突然想起那日鄭秀之所言,身份低微的人,只能被人輕賤,略微失神,這個男人心夠狠,夠無情,也夠聰明,知道怎麼讓自己過得最舒服,明白該怎麼踩著人往上爬,反倒是她優柔寡斷,總是識人不明。
許是該向這位新科探花“見賢思齊”才是。
上次是罰跪,今日是兩個耳光,崔盈不敢想象日後等穆元驍的正妻入門,她是怎樣的下場,那她跟原著劇情進了穆元承的院子裡的結局,絕無二差。
崔盈閉了閉眼,她要立馬拿主意了,出府,如何出府,皆要細細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