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啊,你老對著塊手帕子笑什麼呢?我看你這兩天都心不在焉的,這是咋了?”一旁的劉小蘭皺了皺眉頭,問女兒。
家裡可沒有她女兒手上這帕子的布料,小姑娘家家情竇初開的模樣她不是沒見過,誰不是從那個階段上過來的?
正因為如此,劉小蘭才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但女兒一直在學校好好上課學習,她又不願意將女兒的情態想偏。
向秀秀唇角的弧度一僵,她動作飛快地收起帕子,不滿地說道:“娘,誰朝著塊兒帕子笑了,我只是順手拿著它,在想其他的事情呢。”
劉小蘭追問:“想啥事兒啊,我就說你這丫頭不對勁,有什麼事情可不要瞞著我們啊。”
向秀秀彎起眼睛,摟住她孃的胳膊:“哎呀,還不是前幾天我們老師找我談話,說是工農兵大學生招生呢,我很有希望。”
“真的?!”劉小蘭提高聲調,眼睛灼灼發亮,“你們老師真這麼說呢?”
其他人都被她這聲音給吸引住,紛紛看了過來。
向秀秀最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了,她驕傲地抬起下巴:“那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劉小蘭喜得跟什麼似的,這會兒也顧不上今天的不愉快了,一張臉笑得皺巴巴的,趕緊追問女兒具體的細節。
向秀秀卻挑了下眉毛,不耐煩地說道:“這事兒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反正就先等著吧,要是我拿到指標,明年二三月份就能入學了!”
劉小蘭也不介意女兒的態度,連聲道好,趕緊到處炫耀了起來。
哼哼,向遙這丫頭再怎麼折騰,不也就是個泥腿子,她家秀秀啊,可很快就是個大學生了!到時候轉成城裡戶口,吃商品糧,分配工作,當國家幹部……
美得要冒泡!
向秀秀見她娘紅光滿面的,低下頭,有些心虛。
鄉下人不知道,這兩年工農兵大學生提倡“社來社去”,入學的時候不再轉戶口,而是轉臨時的糧食關系,這大學生指標,早就沒有前幾年吃香了。
她們學校也有一些人猶豫不定,對這個指標的興趣並不是太大,這才有輪到她的機會……
當然,這些資訊她是不會告訴家裡人的,如果說了,前途遠大的希望不再,說不定家裡也會不讓她繼續待在學校,而迅速找個男人把她嫁了。
想到奶奶找了個瘸腿打人的男人逼著向遙嫁,向秀秀雖然不同情堂姐,卻也由此著實有些不寒而慄。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向家人的臉上也滿面放光喜氣洋洋了,終於達成了全場統一大和諧。
在這種和諧熱鬧的氛圍中,迎親的隊伍終於回來了。
當然,對於在場的大部分左鄰右舍來說,這吃喜酒嘛,看新郎新娘子還只是第二重要的事情,而第一重要的是,迎親隊伍回來之後,就代表著馬上就要開席了。
新娘子被打橫抱了進去,一陣哄鬧聲中,小隊長袁大山站在屋簷下說了一通祝福話,由於頭一次幹這種體面的活兒,他磕磕巴巴的,還頗有些緊張。
但好在這些話都是他提前寫在紙上背好了的,隨著話音落地,他大鬆了口氣。
用門板抬著菜的幫廚們也就如聽見訊號一般,排著隊一豎溜兒地出來了。
眾人紛紛鼓掌歡呼,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為袁大山的話喝彩,還是為門板上擺著的大碗菜喝彩。
老聶一直是個體麵人,自家兒子結婚,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在這個事情上過分低調的。
雖然客人請得不多,但那大碗裡的菜可著實量大豐盛。
加上特地請了本地手藝最好的廚子,那堆得滿滿的菜甫一端上來,就贏來眾人的誇贊。
瞧瞧那紅燒肉,大塊大塊,赤紅油亮,堆得幾乎要冒尖兒,顫顫巍巍的。
眾人唯恐它們掉在桌上,紛紛伸筷子夾走最上頭的。
這樣的想法的人太多了,以至於筷子跟筷子之間跟打架了似的,惹得大家都大笑了起來。
向遙聽著外頭不斷的笑聲,眨眨眼睛,才想去窗邊看看,聶百川就進來握住了她的手。
“累了嗎?”他問。
兩人剛剛在堂屋進行了本地風俗的結婚儀式,又朝著偉人的畫像鞠了躬,至此,確實是有些許折騰了。
但是向遙本就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她眼睛裡閃著細碎的光芒,搖頭說道:“不累啊!”
聶百川笑:“那就和我一起出去敬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