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四處睃了下,見隔壁趙二花正扒在籬笆牆後看哩!當即就猜到,肯定是這個老豬婆告的!
看她回頭不撕爛趙二花的大嘴巴!
趙二花見張菊花咬牙切齒地看著自己,一臉納悶:咋的家裡鬧成這樣,這人還有有心思盯著自己咧,真是搞笑。
不過她可不怵張菊花,她不僅要看熱鬧,待會兒還要滿大隊地宣揚!
張菊花很快轉回目光,苦著張臉,開口就是控訴:
“哎喲大隊長啊,你們來得正好哩!瞅瞅,我孫女真是不懂事,我老婆子還活著呢,就嚷嚷著要分家,以後我真是沒臉再在向家灣過日子啦!”
她作勢在渾濁的眼睛上抹眼淚,嘴裡說得那叫一個悽慘:
“我這輩子自問沒幹過什麼虧心事,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兒子女兒們拉扯大,又給他們娶媳婦,嫁女婿,我老二家不中用,就只生了個小丫頭,如今這丫頭還一點都不聽話,叫她往東偏偏往西,自個兒就找了個人把自己給嫁了!”
“難道我這個當奶奶的還會害她?還不是想讓她過上好日子!”
她指著小兩口,狠狠地說道:“不是我說,這私定終身也就算了,彩禮咱家裡都沒得一分!瞧瞧,今天新姑爺上門,一點禮數都沒有,居然是來幫著她分家的!”
“咱們向家養她十多年,就跟白養了似的!現在又喊著分家,哪有姑娘家要分家的?這是哪兒的道理,我老婆子可是從來沒聽說過!”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又是拍大腿,又是捂心髒,要是不瞭解她這個人的人看了,指不定以為她多悽慘呢!
向遙看一眼聶百川,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
她最不喜歡這種場面,往往是會哭會鬧的最佔理。
不過嘛,這哭哭鬧鬧的,也不僅僅是張菊花一個人會嘛。
聶百川正拍了拍向遙的胳膊,想要安慰她兩句呢,就見著這丫頭松開了自己的手臂,嘴巴一撇,鼻頭一皺,清亮的淚水瞬間就跟田野邊上的小水圳似的,嘩啦啦地淌了下來,在白皙的臉龐上劃下兩道濕痕。
“奶啊,你說你沒幹過虧心事,但你卻要把我嫁給那個動不動就打人的周瘸子啊!人周家那就是個虎狼窩、大火坑,你卻非要逼著我跳進去!”
向遙一副悽愴的模樣,淚水漣漣,卻又故作堅強:“我也是沒有辦法,我爹孃就我一個女兒,我可不能過的那麼慘,讓我爹死了也不安心,讓我娘天天為我擔心,只好逃婚。要不是聶同志願意跟我結婚,我哪裡有什麼好日子過。”
“至於分家,我娘被你趕了出去,不準她回來,到現在還住在我外婆家,看人臉色過日子。我有什麼辦法,我一天不分家,我娘就一天沒有辦法名正言順地跟著我,我當女兒的,怎麼能不好好孝順我娘呢?”
張菊花沒想到這丫頭居然提起她娘了,當著大隊幹部的面,到底是有些心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一個勁的捂著心髒,“哎喲哎喲”地呻吟著。
楊友良環視一圈,抽著煙說道:“按道理呢,我們是不該摻和隊裡分家的事情,但是既然向遙是糧生唯一的女兒,現在糧生又沒了,我也是做伯伯的,總不能看著她這事兒不管。”
他沒有說他是被向遙和聶百川去請來見證分家的事情的,只說向糧生當初也是個好隊長,他們念著他的好。
而張小霞這會兒也說話了,她旁觀了半天,早就有話要說了。
她可不像楊友良一樣還說情分講道理,她就見不得他們向家灣還出了這種逼著孩子嫁人的!
“菊花嬸子,我看你這思想就沒有被改造好,還是舊時代的包辦婚姻老一套!”
“自從曉得你家這事兒之後我就去打聽了,那個周家的小夥子,前頭那個都要談婚論嫁了,結果被他給硬生生打跑了,這事兒他們那邊的人都知道!我就不信你們要嫁姑娘的人家,居然沒打聽過不曉得有這回事!”
要是沒打聽過,那就是向家只看中了人周家的條件,上趕著賣閨女,要是打聽過,周家那事兒都被女方傳得到處都知道了,沒道理老向家打聽不出來。
所以結論顯而易見,老向家這事兒,做得委實不地道!
張菊花梗著脖子爭辯:“哪個家裡的閨女是這樣子的了?這叫什麼包辦婚姻!我老婆子文化低,沒讀過書,不曉得!我只曉得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嫁人都要聽長輩的!”
張小霞眼睛一瞪:“那你老人家就是文盲!法盲!老固執!要重新接受新思想的教育!”
張菊花這下是真氣著了,煽動著胸脯,指著張小霞:“我呸!你個什麼婦女主任,不就是仗著當了個官兒,就開始管起我們來了,我可比你大幾十歲!我嫁女兒的時候,你還是個奶娃娃呢,懂個屁!”
張小霞見多了這種無理取鬧的,這類人往往都是知道自己理虧了,說不贏了,就開始撒潑打滾,哼,她可不會被嚇著!
“總之,這事兒都是你菊花嬸子鬧出來的,沒抓你去進行再教育就是好的了,你孫女跟人家小聶同志是合法婚姻,現在講究婚姻自由,這一點上你不在理!”
她又說道:“這一點我相信你昨天就曉得了,先略過不談,現在就是因為這樣,才導致了向遙要分家,她的訴求是合情合理的,你既然不把人家當親孫女,那分家也是有道理的!”
張菊花望向楊友良:“大隊長吶,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這丫頭不僅要分家,還說咱們家要是想用她那個房間,還得給五十塊錢哩!你說說哪有這樣的!”
向遙解釋:“大隊長,主任,這間屋子是我爹的,我前頭也說清楚了,這個家裡什麼我都不要,既不要分糧食也不要分錢,但誰想要這屋子,就得給五十塊,不然除了我和我娘,誰都別想霸佔。”
“當然,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她看了眼面色依舊不好看的嚮明,突然笑了起來,說道,“我這間屋子,給我明哥了,不要錢。”
嚮明豁然看向向遙,其他人的目光也如出一轍,帶著震驚和詫異,落在向遙身上。
向遙眼睛彎彎,環視一圈,確定道:“對,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