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黑市抓得嚴,但農村大隊之間定期組織的集市卻是正大光明的。
一般兩三個大隊就有一個集市,五天一擺,鄉下人買點針線頭、修修鞋子之類,都是去趕集,在集市裡達成。
向金生一聽,瞬時就眉開眼笑:“好嘞,娘!”
劉小蘭也跟著高興。
趕集嘛,一來一個上午都不用幹活,還能去那麼熱鬧的地方逛,多美啊!
二來,張菊花每次給錢,都會多給一些,剩下的,他們兩口子帶著向亮,要麼會買點燒餅點心吃,要麼就偷偷攢著,回頭還能分一點給向秀秀零花。
這兩人高興了,周愛華就更不高興了。
她本來前頭就有點憋屈,聽了張菊花的安排,只覺得婆婆偏心也偏得太過了。
躊躇了一下,她抬頭說道:“娘,上回和上上回趕集,就是老三兩口子去的,不如這回讓我和根生去吧,我們也好久沒有去趕集了嘞。”
張菊花斜著眼睛看著周愛華,張口就罵:“你們去什麼去?豬不要餵了?地不要挖了?菜不要種了?遭瘟的玩意兒,一天天的眼睛淨盯著別人,我看你是腦殼進了水!”
周愛華淚水含在眼裡,偏頭去看向根生,向根生卻用力扒飯,看也不看她一眼。
實在這道帶著怨氣的目光太過實質化了,他才停下扒飯,幹巴巴地說道:“既然安排了老三兩口子去,我們就在家裡幹活吧。”
周愛華心裡的憋屈無處散發,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難受的。
她怎麼就、怎麼就找了這麼個男人!
盡管心裡是這麼想的,但上頭有張菊花盯著,周愛華卻什麼也不敢說。
她還能說什麼呢?
多說一句,就會有無數句難聽的罵詞一股腦壓在她身上,她還能說什麼呢?
向遙冷眼看著大伯和三叔兩家的官司,專心吃飯,並不說話。
不只是她,其餘小輩們都是這樣,只悶頭吃飯,並不理會長輩們的糾葛。
等吃完了飯,周愛華藉口說自己頭疼,失望地看了一樣向根生,回屋悶頭躺下了。
向根生摸了摸腦袋,沉默地掏出了根吃飯前卷好的煙,蹲在院子邊上,抽悶煙去了。
他並不是個蠢人,哪裡不明白自家媳婦和妯娌、和他娘之間的明濤暗流。
只是,他覺得,他也沒有辦法啊。
作為家中的老大,他既沒有二弟向糧生聰明能幹,也沒有老三向金生伶俐會來事,他能做的,也就是老老實實的幹活,不少做,不多想。
但他媳婦卻怎麼就不能跟他一條心,非要去計較那麼多呢?
他想得通,但不想想通。
向遙也在院子裡散步消食,見著她大伯這副頹然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是那麼看得起這個男人。
她大伯是個老實人,從大方向來說,也是個老好人。
她爹死的時候,是他代表家裡忙前忙後,她娘被趕走的時候,唯獨他出來勸過。
甚至張菊花要打她的時候,他也多少幫襯了一些。
其餘人發生這樣的事情的時候,他都會這樣,甚至隊裡別人家有個什麼事情,他也往往很樂意付出自己的體力。
但是,從他老婆孩子的角度來看,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