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們隨著風飄蕩到山坳裡,形成一條長長的煙橋,橫亙在青山中間。
向家也正在忙碌著。
廚房裡乒鈴哐啷,鍋鏟敲擊鐵鍋的聲響規律而富有節奏感,是向遙的大伯母周愛華在忙著做晚飯。
而院子裡,一對父子正光著膀子和黃泥巴,看樣子是要修補土牆,這是大伯父向根生和堂哥向軍。
兩人見著向遙回來,都憨憨地笑了一下,兩張臉笑起來眉眼幾乎一個模樣。
“遙遙回來了啊?”
“累了吧,快進屋喝涼茶。”
向遙也笑著喊大伯、二哥:“嗯嗯,好的!”
另有一年輕的女人坐在屋簷下聚精會神地縫衣服,聽見向遙回來的動靜,也不過是抬了一下眼睛看了她一眼,就繼續忙自己的事情了。
向遙也不在意,她已經習慣了這位二堂嫂的莫名冷淡,別人不理她,她也犯不著去貼著。
“咋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叫你去打豬草嗎?豬草呢?”張菊花端著一竹笸籮的辣椒從菜園裡回來,見向遙兩手空空,狠狠皺了眉頭。
向遙一路上飛起來一般的心情,在張菊花三角眼的瞪視下,啪的一聲,掉下去了。
她微微睜大眼睛:“什麼豬草?”
張菊花嫌惡地看她一眼:“你都曉得要吃飯,家裡養的任務豬不要吃飯啊?”
生産隊每年都會分派養豬的任務,有工分,活兒也不重,只有表現好的家庭才能領小豬回家養。
向家因為向糧生以前是隊長,年年在各大生産隊的比拼中都表現優秀,所以幾乎每年都分派了一頭。
向秀秀在房間裡沒出來,聞言朝著窗外大聲說道:“我晌午那會兒就跟她說了,她還跟我說,她就是不去扯!看咱能拿她怎麼辦!”
這狀告得幸災樂禍的,刺耳朵。
向遙聳聳肩,扭頭說道:“你確實說了扯豬草這事兒,但你下午又沒有去地裡,為啥不是你去扯?合著活兒全讓我幹啊?你幹啥了?”
院牆腳下正在給曬得蔫巴巴的蔬菜澆水的劉小蘭見向遙朝著自己女兒開炮,連忙出聲:“哎呀遙遙啊,秀秀忙著學習呢,明年就能讀大學了,可不得抓緊時間麼?你做姐姐的,能多幹點就多幹點嘛,以後秀秀出息了,還不是對你有好處?”
這年頭沒有高考,但是在校成績優異,是能被推薦去當工農兵學員上大學的。
向遙唇角噙著一絲笑:“秀秀要學習沒時間,三嬸你有時間嘛,就你去扯唄。我還小呢,又是下地賺工分,下完地還得扯豬草,好叫我洗衣服……咋我幹的活都比你們大人多了,這傳出去也不像話啊,嬸兒你說是不?”
劉小蘭一噎,訕訕地說道:“咋就比我們幹活還要多了,你這丫頭可別胡說啊。再說了,這也是你奶安排給你幹的嘛,怪我們做什麼。”
張菊花敲著竹笸籮,三角眼往上翻,盯著向遙,開口就罵:“叫你做點事還要找各種理由,天天吃白飯不幹活?我早曉得你是個這樣的懶貨、賠錢貨,出孃胎的時候就該淹死你!”
晌午那會兒她還被這賠錢貨用話給拿住了,越想越生氣,就這麼個賤丫頭,現在竟然還敢爬到她頭上頂牛了?
她張菊花往上數三代都是貧農,前兩年形勢再嚴峻的時候都不怕,不過就是在家裡教訓不聽話的孫女,別人還真能舉報了?
想到這遭,她嘴裡的話更難聽了:“你娘就是個賠錢貨,娶進來這麼多年蛋都生不出一個,就生出你這麼個吃白飯的,也是個糟心的賠錢貨,還不如不生!”
這話向遙就不愛聽了,原身的娘劉巧雲就是被這一套賠錢貨理論給鎮壓得幾十年都抬不起頭來,向糧生死了後,更是因為沒有兒子就被趕了出去,現在張菊花又想用同樣的一套來對付她了。
賠賠賠,賠個屁的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