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一從路口出來,就瞧見日化廠門口擠了百十口子人,這會兒只能瞧見裡面的辦公樓了,大門是一點都瞧不見。
這會兒還有人在控訴:“你們說遷戶口,戶口也沒給遷,你們這就是騙人的!大騙子!”
就聽見裡面有人說:“鬧什麼鬧,你們戶口和工作的事兒,都是老廠長承諾的,跟廠裡有什麼關系!廠裡正在積極解決,現在賬上一分錢也沒有,我知道你們也難,這樣,你們相互藉藉,先把年過了。”
這什麼話?
對方還想再說點啥,外面在這數九寒天被凍得心都冷掉了的人,怎麼可能聽得下去,就聽見有人喊了一聲:“我x你個頭,左大力,你不管了是不是?凍死人了你還不管,把門開啟,你給我把門開啟!”
頓時,就聽見了鐵門發出了桄榔桄榔的聲音,顯然是工人們氣急了,正在想辦法開啟鐵門。
裡面的左大力不知道是害怕了還是怎的,先是喊:“這是廠裡的財産,誰搖壞了誰賠!”但顯然不管用,他又改了,“你們再撞,我就當你們要砸搶了啊,王老三還在看守所裡呢,你們也要進去嗎?”
外面的人的確是安靜了一會兒,可立時有人喊了一聲:“他嚇唬人,工人回自己廠犯什麼法?”
這一聲下,立時,晃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鐵門本就不是太結實,周漁聽著彷彿是動靜越來越大,另外還有人要從旁邊的磚牆上爬進去。
周漁一看就知道,這肯定要出事的,趕忙對週三春說:“報警,去找警察!快點!”
話沒落,就聽見有人喊:“哎呀,他噴水!”
頓時,前面的人們就瘋狂的往外撤,剛剛下過大雪的三九天啊,這種天氣,周漁什麼都不幹站在外面也凍得手腳冰涼,而廠子裡的方向,居然真的有水管在往外呲水!
這要是澆透了,肯定得大病一場!燒煤的錢都沒有,病了就得花錢看醫生吃藥,誰敢淋著,誰想受罪?
就那麼一瞬間,剛剛還齊心協力想要工資的人,立時就散開了,不少人身上都沾了水,遠遠地罵著,不敢向前,也不敢逗留——結冰了。只能恨恨地瞪兩眼,罵兩句,扭頭趕緊回家。
不一時,門口就空了。瞧著沒人鬧騰了,裡面的人也離開了。
週三春問周漁:“咱們怎麼辦?”
周漁就說:“瞭解的差不多了,走,回去等李處長來。”
原本早上七點半的火車,到了下午四點,李處長才到,顯然,小王跟李處長說了他們昨晚的見聞,一到招待所,李曉明沒顧上休息,直接問周漁:“情況不妙?”
周漁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水,這才把見聞和打聽到的事兒說了說,然後問:“只有這一個廠肯賣裝置嗎?”
李曉明聽了也皺眉頭,他也沒想到是這個情況,嘆口氣說:“挺複雜,但是真的沒有了。你是對裝置有要求的,那種用冷桶皂法的小廠子倒是不少,可你用不上啊。”
冷桶皂法是最早的技術,就是將加工好的皂液倒在一個可拆卸的木桶裡,等著自然冷卻後,就把桶拆開,用鋼絲將皂體切開就行了。
這種肥皂皂體粗糙,變形嚴重,已經是要淘汰技術了,根本沒有競爭力。
“正規的生産線不便宜的,都是國營廠,這個富源縣日化廠其實就是個特例,縣裡想辦廠出成績,又沒有錢,跟各村合作,用村子的名義貸款建廠,才有了這些。找不到第二家。”
周漁就知道是這樣,她問也是想看看有沒有新轉機。但既然就這一個機會,周漁自然不會放過——要真等著政策放鬆,怎麼也要三五年,那會兒外資品牌都進來了,她連個發展時間都沒有。
周漁當機立斷:“那就去聊聊?”
李曉明就知道,周漁從來不會被困難打倒的,“好!”
第二天,李曉明就給日化廠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說是他們到了。對方倒是有值班的人,一聽說到了立刻邀請他們:“歡迎歡迎,你們什麼時候來看看?”
李曉明就約了下午兩點。
等著周漁他們開車到的時候,就發現,這會兒的日化廠和昨天的完全不一樣,緊緊關閉的大門不但開啟了,還貼了紅字:左邊熱烈,右邊歡迎。
一行人高高興興地站在門口接他們,為首的周漁認識,不就是昨天那個廠長左大力嗎?他這會兒握著周漁的手說:“周總,歡迎歡迎,我們廠的裝置可都是新裝置,才用了四年,保證你們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