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之城,也是她們作戰會議上討論過的沿海十二城邦內,除去被瑞鎏納斯控制的迪克郡外,唯一一個偏向北方的城市。
戰火會燃盡一切。當民眾毫無希望的時候,他們會渴望救世主。
大祭司已經逝去,卻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希琳閉上眼睛,感受著深海碧波號甲板上的夜風。
她沒有再說什麼,任由著夜風捲起她的紅發。
沒有人希望成為救世主,人人都希望成為救世者。這個身份意味著犧牲,它不是權力的彙集,而是人們渴望不被權力主宰的決心。
她哼唱起一曲北方的歌曲,她的聲音算不上好聽,遠不比上四尾海妖那空靈的痛呼,但誦唱聲音逐漸由低變高,回蕩在空曠的甲板上。
“i&039;other&039;s savage daughter……”
她伸手託在塞壬的雕像上,望著面前平靜無波的海面。
海從不是寧靜的,她時時流動,從未停息,她的回響,可以是洶湧的海嘯,滔天的巨浪,也可以是平靜的海面,無浪的波濤。
“other&039;s savage daughters……”
歌聲逐漸遠去,視線盡頭,火炮落在建築,引起一團團火。
——
“狡猾的威斯洛特。他聽到了我們南下的訊息,就撤走了,除了這些餓肚子的百姓,其他的東西能帶走都帶走,帶不走就原地毀掉。該死的,這是哪裡來的瘋子?瑞鎏納斯不是有很多糧食嗎?難道就不能給這些快餓死的人留一口飯吃?”
副官的咒罵聲回蕩在耳邊。
萊爾表現得十分平靜:“他們為這些鎮民留下糧食,難道你能保證不被軍隊徵用,還是能保證不會被土匪搶走?”
紅色的長袍暈染在灰敗的城市中。
有不少人透過門縫和貓眼打量著他。他的衣服太顯眼了,他的身份也是。
“把城市的執政官帶去市政,我有事情問他。”萊爾下達命令,沿著蕭條的街道走向市政廳。
他用餘光一寸寸觀察這裡。
這可是沿海的大城市,現在卻也是一片灰敗,到處是死寂。
他記得線報上說,這座城市根本沒有發生大規模的交火,怎麼會變成這樣?
副官去執行命令,沒多久,拖著一個呆滯的中年人來到市政廳。
中年人一隻眼球不見蹤影,嘴裡只剩下三顆牙齒,嘴裡不自覺地嘟囔著:“我錯了,我錯了,我求饒,我不知道什麼錯了,不知道不知道。”
“他瘋了,大人。”副官說,“海因裡希·威斯洛特將他折磨瘋了。”
副官沉默了一會,將自己收集來的訊息告知萊爾:“他患上了歇斯底裡症,成了真正的瘋子。他抓了很多人,以折磨他們為樂,還放火燒了一座富人的府邸,任何企圖救火的人都被射殺,那房子很大,火燒了很久很久,連帶了周圍一片居民區,城內之所以到處是灰塵,都和那場火有關。”
萊爾蹲下身,地上蜷縮在地上的中年人猛然向後爬了幾步。
他無聲地嘆氣,至少眼下的情況根本什麼都問不出來:“我曾建議他去學城諮詢一下,那裡能夠在早期治療這種疾病。”
有人不希望他痊癒。
而眼前的這些慘禍,是一個飽受折磨的人制造的新的慘劇。
他能夠體諒四年前的海因裡希。但沒有人能回到過去。
“不殺了他,沒法平息民怨。”副官狠狠地說,很快,他話音一轉,“這對您來說是件好事,畢竟,他現在是叛軍。他是在動搖瑞鎏納斯的民心。”
女爵殺了他,就沒有人可用,不殺他,很快就會被這瘋狗反噬。
梅麗莎會因為這把雙刃劍付出代價,而南方的以萊爾·米德爾頓為由奪回瑞鎏納斯的希望就更高一分。
萊爾明白這一切。
他轉過身,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他剪去了過長的金發,臉上的面板也因為在北方沾染的凍傷而顯得滄桑。
他二十四歲,卻故意往四十歲去裝扮自己。
他不笑了,也不再說俏皮話了,雖然長短的話語依然是交際中常用的手段,但現在,他更多用簡短的句子向著那樣仰望著他的人傳達命令。
這是威嚴。威嚴是不需要語句的修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