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出事了?”她的聲音帶上急切。
海因裡希靠著椅背:“這麼關系城裡的事,為什麼急著把這些事務還給我?”
夏洛特挑眉,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他這個簡單的問題:“這些本來就是你的職責。我只是代行伯爵的義務,你不能一直用生病的理由把自己的工作塞給我。”
“事務官和財政大臣反饋說您做得很好。”海因裡希回複,“不是今天的事務多,是我有些難以集中注意力。”
每當他稍微找到些工作的狀態,就會突然咳嗽一聲,或者是身上哪裡傳來疼痛,頭暈一下,或者是突然覺得低落,好不容易進入的狀態會因為這些小毛病瞬間消失。
從早餐後到凱瑟琳帶著下午茶點進入伯爵的書房,他才完成了今天一半的工作。
“那要不要休息一下?”夏洛特知道海因裡希精力差,她決定將漸入佳境的伯爵工作還給他,就是為了讓他再一次感受到落差。
雖然說阿爾伯特沒有明確催促她,可她知道,他等不及了。這樣任由情感自然醞釀發展下去是最好的狀態,可若是惹老闆不痛快,她就必須重新估計自己能夠獲得的報酬。
她決定加快步伐。
她走到海因裡希面前,自然地從他手中接過那份只看了一半的檔案。
海港上報的進出口稅務,這東西又多又雜,資料一個接著一個,需要十分專注地核對。畢竟,風暴庭是港口城市,海軍與海港是這座城市的基石。
夏洛特的視線在檔案上停留得稍久一些。
海因裡希回憶起回憶上軍隊方面對於她的評價。
軍隊等級嚴苛,階級分明,有著軍銜這種完整的上下級約束,本就是所有部門機構中最難應對的存在。更何況,在風暴庭海軍組建的那一天起,就沒有任何一個女人作為統帥,哪怕是臨時指揮官管理過軍隊。
凱瑟琳沒有學習過軍務,卻獲得了軍隊方面的贊賞。
那位來自王國的軍事顧問對她表示贊賞,他同時還是父親的好友。
阿爾伯特·亞當斯。
海因裡希回憶起那個年輕男人對於凱瑟琳不加掩蓋的贊揚,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他能從他眼中看到一種渴求。
無論是對於作為異性的凱瑟琳的佔有慾,還是對於她所附帶的價值的渴望,都讓人感到惡心。
“休息一下吧。”他說,“感覺有些累。”
“累的時候最適合吃甜食了,我準備了小點心。”夏洛特意猶未盡地放下檔案,轉身靠近她帶來的茶盤。
海因裡希伸手拉出她,接觸的位置,從袖口,逐漸到手腕,他沒用力氣,夏洛特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她站著,他坐著,從上而下的視線與從下而上的仰望觸碰在一起。
“怎麼了?”夏洛特輕聲問。
“你來看吧。”海因裡希不會忽視她的視線變化。凱瑟琳看這些政務報告的眼神很認真,比起現在總是不自覺走神的他自己,凱瑟琳顯然更適合這些工作。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非要堅持把這些工作還給他,可事實是,現在的他確實分不出精力處理封地的事務。
這些工作看似只是檔案和簽名,卻和整個風暴庭公民的日常生活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作為封地領主,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證民眾正常生活,若是因為他的身體造成損失,他會更自責。
海因裡希承認,雖然這樣的理由聽上去是為風暴庭的民眾考慮,但對他自己來說,這是私心促使誕生的結果。
他想休息,他沒法再承受更多自責,現在有更合適的人選,如果凱瑟琳願意替他做這些工作,如果她真的喜歡的話。
“你想偷懶。”夏洛特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嗯。”海因裡希並不避諱,“你只需要半個小時就能處理得又快又好,可我卻要耗上一整個下午。”
夏洛特嘟嘟唇:“你可真是個狡猾的政治家,這樣壓榨我的勞動力,得到的贊揚卻都要落在威斯洛特伯爵身上。”她雖然這麼說著,卻還是拿起了那份讓海因裡希頭疼不已的檔案。
“勉強做一些吧。”她垂下眼睛,話語裡的揶揄意味也因為逐漸認真而消失。
海因裡希讓出位置。
“坐這裡吧。”他說,“我活動一下。”
僵硬的身體讓他感到痛苦,每當身體不適的程度加重時,他總是無法入睡,心髒抽痛,腦袋昏沉,還時不時朝著城堡裡無辜的女傭發脾氣,摔東西。
他一點也不想這麼做,理智恢複後,總因為自己的行為陷入更加深刻的自責。那種時候,他會想起被囚禁在監牢中的生活,想起那兩個根本虎回憶不起具體模樣卻分外猙獰的表情。
“嘗嘗我烤的餅幹,是和廚房的羅迪夫人學的。”
海因裡希一顫,回頭看去,凱瑟琳連頭都沒有抬,卻用一句話驅散了他無法控制的恐怖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