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 ”魔法與貴婦……
希琳的帳篷搭在地xue的另一個出口附近。部族裡青壯年的居所都分佈在外圍。
今天是她負責值夜。部落裡, 每一個人負責的工作不同,這不會因為她剛剛成為大祭司的繼承者有所改變。
只有上一任祭司回歸神座,她才會成為受人尊敬的物件。
這樣很好。希琳不畏懼站在人前, 但最近這段日子, 她想躲著人群。現在就是個好時候。
她裹得像是一團行走的獸皮褥子。此刻坐在月光下,影子變成一個球。
希琳垂著眼。這幾乎是她身上唯一能夠自由移動的地方。
黃月的夜晚總是明亮, 隔著羊絨手套,手指摩挲著木製的雕像。
這是深海碧波號。貝林夫人的魔法將它變成這樣,那天以後,她一直隨時帶著她。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形容魔法的絕妙。她甚至能夠看到船首海妖像上細小的鱗片。
貝林夫人精神狀態恢複一些後曾和她解釋過, 只要把深海碧波號丟回到海水裡, 它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這些天, 身邊的人都打聽過她的想法。有的直接,有的要委婉一些, 總之就是換著花樣問她是否還會啟航。
她們難道不了解她?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留在岸上?
她真的對大祭司說謊了。她答應她留下,卻在答允之後思考了許多借口離開。
她感到抱歉,甚至生出許多愧疚感。但看著手中的小船, 這一切好像就不重要了。
她的深海碧波號, 從阿方索那裡接手她,和尤莉葉一起費力修複她的時候, 她曾多次發誓,深海碧波號終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船。
如果一艘遠航船不能暢遊在大海上, 她怎麼能叫做遠航船?
船, 船長, 船員,物資與淡水,一艘船想要遠航, 這些東西缺一不可。不是深海碧波號需要她,她的船長是阿方索時也能夠在海上航行,是她需要深海碧波號。
阿德琳質疑她是否擁有北方的血統。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不知道。非要說的話,海眷者的血管裡流淌著海水,她天生就對海有著無法言說的嚮往。她渴望自由地冒險生活,對海上已知和未知的一切都充滿興趣。
她想和海一直待在一起。她可以游泳,一直游泳,她不會淹死在海中。可她還是人類,她需要休息,需要朋友,睡眠和美食都能讓她感受到幸福。
所以,船出現了。
她愛她的船。她是海上的雙桅帆船時那樣不羈,她變成手中袖珍的雕刻時這樣精巧。
深海碧波號有無數種可能,現在卻因為她這個船長被拖累了。
希琳嘆了口氣。船是自由的,但船上的人不是這樣。
她真想練劍到精疲力竭,讓現在這些惱人的思緒都滾得遠遠地。但她必須值夜,守護著族人們的美夢。因為在她進入夢鄉時,也會有族人替她守護。
希琳轉過身,她看不到帳篷裡熟睡的族人的面龐,但她知道她們就在這裡。
守望互助,這是她們在北方活下去必須堅持的事情。
她不認可阿德琳的話。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以後,她也希望不要改變。
“你一個人在想些什麼?”蒼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躲起來一個人欣賞你的寶貝?”
“貝林夫人。”和這位脾氣古怪的女巫打過幾次交道後,希琳慢慢摸索出一個經驗,只要順著她的意思,適當地贊揚她幾句,貝林夫人就會顯得很開心。她開心的時候沒有那麼刻薄,也會適當地多說幾句話。
她見過的東西比大祭司更多,她總能從她身上學到些大祭司無法教給她的東西。
“人老了,沒有那麼多覺。”貝林夫人在希琳身旁坐下,“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就知道能夠打著呼嚕睡到天亮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希琳朝向貝林夫人:“這邊冷。”
就算是燃著篝火,這裡也比不上有火牆取暖的內洞,想起這個,希琳掙紮地站起身,用鏟子鏟了幾坨曬幹的糞便丟進加料口。
火牆的溫度摸上去讓人心安。
“裡面太吵了。”貝林夫人說,“不適合思考。”
但她確實後悔從溫暖的內洞走出來,外面太冷了,也不適合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