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些無法逃離的責任相比,萊爾·亞當斯又算得了什麼?
航船一路向北,天氣越發地寒冷。
朱莉安娜縮在船艙裡,裹著毯子,暖手爐裡剛剛添置的熱水又涼了。
可現在真的太冷了。她吸吸鼻子,總感覺艙門沒有關嚴,總覺得窗戶的密封沒有做好,風從不知道什麼樣的縫隙裡鑽進來,流竄在整個房間裡。
不能在密閉的方便裡燒炭取暖。兩個帶煙囪的暖爐放在船艙過道裡,走廊的起始與盡頭處。可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讓走廊裡散發著難以完全散開的煙霧味,或者說,讓灌入廊道裡的風變緩一點。
可就算在這種天氣裡,希琳對於她的監督也沒有落下。
天還黑著,她就被敲門聲吵醒,不情不願地從溫暖的被窩裡起身。
尤莉葉告訴她,要把脫下來的衣服放在被子裡,只有這樣第二天起來才不會感覺到痛苦。她按照她的建議做了,可還是感覺十分地痛苦。
若這種痛苦的程度是一分,那麼在黎明時分的甲板上紮馬步就是十分。
“你的身體素質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要不然會生病的。”希琳手裡拿著她的單詞筆記。
朱莉安娜發自心底佩服她。在這樣的天氣裡,她裹著厚重的棉衣,圍著羊毛圍巾,纖細筆直的雙腿現在更像是兩根蘿蔔。她戴著護耳,戴著帽子,手上是加厚的羊絨手套,雙手一直保持的緊握的姿勢,可還是冰冷的。
希琳也圍著圍巾,戴著帽子,換上冬裝,可她只戴著一副拉帆索時候用的亞麻手套。她需要保持手指的靈活,她需要翻動單詞本的書頁。
朱莉安娜甚至能夠聽到脆生生的響動。連筆記本都凍得發脆。
“是嗎?”她的聲音在顫抖。她自己倒是沒感覺。不過,在紮馬步上,現在的她確實能比以前堅持更長的時間。
以前她繞著船跑十圈就不停地喘氣,現在她能一口氣跑上三十圈。還是在裹得像是熊一樣的情況下一口氣三十圈。
朱莉安娜覺得,這也算是一種負重了。
“你得大聲朗讀出來。”朱莉安娜哆哆嗦嗦,但不忘記提醒希琳,“讀出來比默記要更容易背會。”
“唔。”希琳回應了一聲,她伸手將筆記本向後翻頁,發聲念誦。
直到天空與海洋交接的地方泛起一抹白,朱莉安娜僵硬地恢複正常的站姿。
“快。”希琳合上筆記本,脆生生的紙張掉落一頁,她彎腰把它撿起,重新夾回本子,才把沒說完的話續上,“記得拉伸,只有完全展開身體,之後的練習才不會受傷。”
瑪姬的呼喚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除了船長和總管,負責眾人食物的她總是起得最早的。她的工作非常重要,好在她有了新的幫手。難民中的德拉科太太也燒得一手好菜,在食材充分的情況下,她們兩個總是能為船員帶來慰藉。
“沒有比冬天早晨一碗肉湯更好的選擇了。”希琳快步朝著廚房走去,還不忘記再一次叮囑朱莉安娜要拉伸。
摘掉手套與帽子,呼吸的氣息在溫暖的廚房裡變成白色的水霧,希琳坐在椅子上,接過瑪姬抵來的湯碗和麵包。
“我們還有多久抵達目的地?”廚師詢問道。
“大概還需要三到五天的時間。”
深海碧波號進入倫海十五天了。航程一切順利。按照計劃,船會在下一個河灣處向陸地行進。希琳的部族就在凍原之河彙入倫海的地方。
“那可真是太好了。”瑪姬一邊應答,一邊往一隻空碗中舀上滿滿一碗肉。
希琳靜靜看著瑪姬的動作,緩慢地蹙起眉頭:“你也太偏心了,瑪姬。這麼多肉!”
瑪姬笑呵呵地回答:她將盛出的肉放在爐灶邊上,用一個安靜的瓷盆罩在上面。
“偏心?我就是偏心。”她又取來一摞幹淨的碗,“船長,貝拉懷孕了。”
“什麼?”希琳驚訝地睜大眼睛。
貝拉是這一批上船的難民。一個因為饑餓而瘦小的女士。
“你怎麼知道的?”她向來不瞭解這些。在部落裡的時候,總是由祭司來宣佈這樣的好訊息。
“我就是知道。”瑪姬回答,看到希琳好奇的神色,她還是忍不住多提了一嘴,“船長,她的雙\\乳發脹,肚子也鼓起來了,她比之前更能睡了。”
“我以為她是吃胖了。她之前那麼瘦小,也吃不好……”深海碧波號上食物充足,這些因為逃難而缺乏營養的船員們再登上船後都恢複了不少。
“那是不一樣的。”瑪姬分發著麵包,不只是希琳,正在廚房的幾道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瑪姬很少被這樣多包含期待的視線注視.她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硬著頭皮透露了一點過去的事:“我的姐妹們,她們懷孕過很多次,我照顧過她們,都是這樣的,和貝拉一樣的。”
希琳一下就明白她說的姐妹到底是誰,也想起夏洛特曾說過的話語。